凤于九天30卷从天而降 传说纣王转世,生生世世为狐,生生世世不得所爱!(完)
传说纣王转世,生生世世为狐,生生世世不得所爱!(完)
他是纣王帝辛的转世,霍京墨。
三千年前,帝辛曾在女娲宫题下亵渎诗章,又因宠幸妲己而祸乱朝纲,招致神怒,最终国灭身死。自那之后,人间再无真正的人皇,唯有天神降下的无边灾厄如影随形。
属于纣王的诅咒也如跗骨之蛆般降临:他将万载轮回为狐族,生生世世求不得一段真情!
……
世人只知狐族祖地青丘声名显赫。
却不知这九天神域之下,尚有涂山、纯狐、有霍氏三大隐世狐族鼎立!
他,便是栖身于北部凛冽冀州之地,有霍氏一族的少君——霍京墨。
此刻,幽冥深处的忘川河畔,三生石前。
一袭刺目如血的大红喜袍裹在霍京墨身上,他身边立着的,是威震三界的女战神菱烟。红绸牵系,只待将彼此名姓镌刻于三生石上,共结这亘古情缘。
指尖触及冰冷的石面,正要运力刻画……
“住手!”
一声焦灼的呼唤自身后炸响。
霍京墨循声回望,他那素来雍容稳重的母后霍后,正神色仓惶地飞掠而来。她不由分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阿墨,且慢结约!”霍后声音带着喘,“让菱烟去陪陪星炎好不好?那孩子知晓你们今日要缔结情缘,他的离魂症……又犯了!”
母后的话语仿佛忘川河底最寒彻的阴风,瞬间冻僵了霍京墨周身血液。
他凝望着母亲:“母后,白星炎犯病,不去寻仙医,寻菱烟何用?”
“星炎他……素日便最喜菱烟在身边,唯有她能安抚其躁动不安的三魂七魄!”霍后急切道。
又是“喜欢”?
霍京墨眼底漫起一片浓重的失望。
“两千年来,我事事让着他,处处顾着他,今日是我一生仅此一回的缔结之期……您还要我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
霍后目光灼灼:“星炎此次已然丢了一魂一魄!母后答应你,只要他魂魄归位,立时便让菱烟回来与你缔结!好不好?”
心口仿佛被无形刀刃反复搅剜,痛到几乎窒息。
未及回应,又一道流光飞至。是他们共同的师尊,泽阳仙尊。
这位素日温润儒雅的仙尊,此刻看向霍京墨的目光却蕴着严厉的责备:
“阿墨!你莫非忘了星炎的病根因何而生?!他的生母青丘女帝,连同整个青丘狐族……皆是为你而死!你如何忍心看他再受离魂之苦?速让菱烟前去!”
两千载光阴之前,那场毁天灭地的仙魔大战。
有霍氏与青丘的狐族精锐均在其中。彼时恰逢霍京墨与白星炎降生。逃遁魔族追杀的混乱之际,青丘女帝与霍后竟抱错了襁褓。
霍后带走的,是青丘女帝的亲生骨肉——白星炎。
而他霍京墨,则被真正的青丘女帝护在怀中亡命奔逃。
在那致命一刻,当魔焰即将吞噬两人之时,青丘女帝毫不犹豫地将毕生仙力尽数渡入他体内,为他撑起最后的屏障,自己却灰飞烟灭!
青丘血脉,世代九尾为尊。
而霍京墨诞生时,身后竟摇曳着十条狐尾!
当他被有霍氏寻回,显出真身之际,这场天大的错换才真相大白。
霍后怜白星炎一族俱灭,将他留在了有霍氏养育。
从那时起,所有人都反复告诫霍京墨——白星炎失去生母与全族,皆为你的因果!
你欠他!
此后两千载,霍京墨便在一句句“让着星炎”中步步退让。
忆及此,霍京墨的目光迎向泽阳仙尊:
“师父,莫非您忘了?一千年前,您命我亲手刨出那枚七窍玲珑心赠与白星炎时,是如何向我保证的?!”声音里是压抑了两千年的痛楚。
当年白星炎修为不济,难承飞升上仙的九霄神雷。是师父逼他挖出那颗玲珑心助白星炎渡劫!
泽阳仙尊那时曾言:“阿墨,只要你肯将玲珑心给星炎,师父日后定当公平待你二人!”
如今,泽阳仙尊面色骤然难看,眉头紧锁:
“阿墨!七窍玲珑心本就是文曲星君比干的至宝!从未真正属于过你,你以此救星炎性命,岂能算数?!”
霍京墨降生之时,天降紫气祥瑞,异象纷呈。
寻常狐族,一尾初生,九尾为尊。唯有他,是洪荒至今都堪称绝无仅有的十尾玄狐!上古之后,除那位祸乱殷商的霍妲己,再无人拥有十尾。
而他更天生怀藏七窍玲珑心!
狐族长老曾以通天镜照看他的前尘,镜中所显,赫然是纣王帝辛之残影!那诅咒仿佛就此坐实。
他不解,这玲珑心分明是他生而有之,怎就成了文曲星的遗物?
难道轮回转世,连这等先天之物亦可跟随?
不再与师父多言,霍京墨倏然转向身侧沉默已久的战神菱烟,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
“阿烟!我们现在就结契!立刻!”
他紧紧握住菱烟微凉的手。
菱烟却在他期盼的注视下,眼底掠过一丝踌躇,一点一点,缓缓地、坚定地挣脱了他的手。
“阿墨……星炎失了一魂一魄,性命攸关。本君且去看看他。”
“你……在此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后、泽阳仙尊与菱烟三人的身影便如同被强风卷走一般,再无留恋地疾掠而去,消失在忘川彼岸的幽暗之中。
三生石畔,顷刻只余下死一般的沉寂。
霍京墨的身影僵在原地,脸色褪尽血色,变得惨白一片。良久,连魂魄都似乎凝固在凄凉的冷风里。
只要关乎白星炎,他便永远都是输家,无一例外。
倏地,他垂眸,看见自己放在石面上的手指竟在慢慢变得透明。勉强凝神半晌,那虚影才重新凝实。
他仰首,望向九重天阙的模糊方向,喃喃低语,飘散在忘川阴冷的雾气里。
“白星炎有离魂之苦……可阿烟,我又何尝不是已近陨落?我能……等到你回来吗?”
上古传言,自三千年前那天神降罚,纣王转世将永困情劫深渊!
可他霍京墨此世轮回,并未做过一丝一毫的恶行,他从不信,自己生来便注定得不到半分真心!
孤身一人滞留于三生石前,如同被遗忘的石塑。
他固执地等待着菱烟,等待着母后,等待着那个虚无的承诺兑现。
日升月落,只余下忘川汹涌的死寂浪涛拍打。
终究,她们未能归来。所有的言语,终究化作了冰冷的轻烟。
自忘川返回冀州故土的路途。
霍京墨沉默地穿梭于幽冥与人间的缝隙。沿途无数魂魄因不舍红尘而哭号,映衬着他内心一片深寒苦涩。
凡俗之人尚如此眷恋尘世,而他孤寂漂泊两千余载,从未尝过真心所爱的滋味……又岂能甘心就此寂灭?
踏进属于他的茉凉殿。
晨曦微光在殿外升起,他孤影独立,望向那片刺目的红,眼眶终被灼痛染上红意。
“阿墨。”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回身,只见菱烟已立在殿内。她换了一身不似战袍的柔软粉色衣装,眉宇间带着薄薄的歉意。
“昨日……委屈你了。”
这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霍京墨眼底控制不住地燃起一丝微渺的希望。
“那……我们此刻可重返三生石?”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菱烟却摇头,斩断了他刚燃起的期冀:“不行,眼下还不成。”
霍京墨尚在困惑之中,却惊见她素白如玉的手,径直探向他的心口!
“呃——!”
一股仿佛要将仙魂都撕裂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
霍京墨猛地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手中骤然抽离出的那株通体赤红、光华流转的仙草!
“阿烟……你做什么?!”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个字都艰难地挤出。
菱烟握着那株天心草,眼神中交织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语气却是平稳的:
“阿墨,星炎尚有一魂未能归位,急需此草温养仙身固魂……此物本君先取走了。他日,本君定为你寻来替代之物。”
难以置信的刺痛贯穿了他的灵台。
“你明知我献出玲珑心后,全靠这天心草滋养残躯!你竟将它夺走……给了别人?”声音里是破碎的质问。
菱烟不自觉蹙紧了眉峰:
“阿墨!星炎并非旁人,他是你的胞弟!况且……”她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他全族至亲皆因你而陨灭,你理应顾念他一二!”
又是这一句!
两千年的重负,足以将任何辩解都压成齑粉。霍京墨只觉得胸腔里所有声音都被堵死了,再吐不出一个字。
菱烟不再看他,握着那株温养他性命的天心草,决然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回头。
天心草离体的瞬间,心口处那被玲珑心剜空的位置,彻骨的虚空感猛烈地绞动起来。
他猛地咳出一口鲜红的血,溅落在冰冷的地面。
原来,即便没了心……也是会痛的!
这剜心之痛,比当初亲手剖出七窍玲珑心更甚。
他的思绪不由得被牵扯到上古那则传言:妲己娘娘与纣王帝辛,曾命比干剜心献上。比干失了心,却未立刻死去,他茫然行于街市,询问路人:“人若无心,可活否?”
路人答:“人无心,自然得死!”
闻言,比干呕血倒地而亡,其后封为文曲星君。
若他当真是那背负滔天罪孽的纣王转世……
这副剜心残躯如行尸走肉般苟延至今,恐怕就是天道对他最残酷的刑罚!
殷红的血液不断从他唇角涌出,他看见自己的仙躯竟开始若隐若现,透出一种腐朽的灰败感。他清楚,这副残躯,已撑不过多少时日了。
跌撞着走出茉凉殿,霍京墨神思恍惚,竟想去寻那早已归于星辰的比干之灵——如今的文曲星君。他想问一问这位被自己前世害死的贤臣:此世他已尝尽剜心蚀骨之痛,轮回是否还能予他一线仁慈?
蹒跚于仙庭幽径。
经过一处回廊时,几个仙娥的低语如细针般刺入耳中。
“呵,那霍京墨真是可笑,顶着纣王转世的名头,还敢痴想妄图菱烟战神?”
“忘川河那场好戏不是明明白白吗?天神降下的罚约说得清清楚楚,纣王转世,永堕无情之渊!”
“天道终究不昧,霍京墨前世涂炭生灵,今生,他不得有霍氏狐族帝后眷顾,便是菱烟战神与泽阳仙尊也对他嫌憎!皆是咎由自取!”
“他还害绝了青丘满门与女帝陛下!当真是个灾星!”
耳闻这声声诛心之语,我眸底唯有苍凉漫溢。
轮回转世之说,我无从置喙!
可众仙家言之凿凿,竟将青丘血案与女帝陨灭的罪孽,也尽数归于我身。
我垂首,凝望着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掌。
唇边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两千年前青丘倾覆,我一介襁褓中的婴孩,孱弱得连手指都无力蜷缩,又能做什么?!”
正欲举步前行。
倏忽间,又闻天际仙鹤清唳,报喜之声响彻云霄。
“三生石畔!菱烟战神正与青丘少帝星炎缔结姻缘契!”
遥望九霄之上盘旋不息的报喜仙禽,我瞳孔剧震,眼底翻涌着全然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强压下神魂剧震的不适,我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猛地调转方向,朝三生石急掠而去。
前往三生石的路上。
那些铭心刻骨的过往,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撕扯着我的神魂——那是我降生后的两千载光阴。
父王与母后,何曾真正垂眸看过我一眼?
百岁稚龄时的一幕尤在眼前。
母后曾对父王泣诉:“我有霍氏本是降福人间的吉仙一族,却因殷商纣王与霍妲己祸乱亡国之故,累及阖族被世人唾骂为妖邪!”
“为何本后诞下的骨肉,偏是那为世人所厌弃的暴君纣王转世!当初就该任他被魔族撕了去!”
父王唯余长叹,宽慰她道:“你我终究是其生身父母,将他养育成人,也算尽了生养之责,往后……便让他自生自灭罢。”
母后泪落如珠:“若星炎才是本后亲子,该有多好……”
青丘狐族,向来是圣洁祥瑞的象征。
而我有霍氏,却因乱商之祸,背负着祸国殃民的污名!
百岁之前,懵懂如我尚不知晓,为何众仙皆言,我霍京墨生来便不配得半丝怜爱!
彼时,我方懵懂初开地领悟,便是那骨肉亲缘的父母之爱我都无从获得,又岂敢奢望他人垂怜?
可我心有不甘,不肯认命!
年至一千岁,我独闯长白山雪域冰原,三步一叩,整整一万个响头叩响山路,更豁出性命斩杀妖魔数千。终是浴血濒死,拼得一线生机,得以亲拜在泽阳仙尊座下,成为他唯一的入室弟子。
那时他曾抚我头顶,温言道:“阿墨,从今往后,你便是为师这漫漫仙途中唯一的亲传弟子。”
那一瞬,我当真以为,我终于从师尊那里,觅得了慈父般一丝垂怜!
然而未及一年光景,我那师尊便将白星炎引入了长白山的山门。
星炎他……无需付出丝毫代价,便成了我尊贵的小师弟。
师尊如是说:“阿墨,星炎是你血亲的弟弟,他母族尽灭,女帝身陨,皆因你之故起。为师收下他,亦是在替你偿还不尽的因果债业。”
话里说着为我偿债,可自那以后,师尊再未传授我一招半式仙法秘诀。
他仅赠予我一件雪凌甲,语重心长道:“为师最是看重于你,从今往后,你便是这长白群山拱卫的——雪域神君!”
就这样,我成了长白山一名名位虚悬的散仙,只余下泽阳仙尊座下“雪域神君”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尊号……
待到一千五百岁生辰之期。
正逢我与白星炎的生辰同至。
他说倾慕那羽明鸟的翎羽光华,想用来裁件新衣,母后便命我即刻前往危机四伏的兰香谷寻觅。
母后语气冰冷:“你的生辰,恰是星炎族人与其母后的忌日!你难道不该为他做些什么,以赎你生而不祥之罪吗?”
羽明鸟,素来是我狐族不死不休的天敌。
我孤身踏入险境,终究力有不逮。
终被数名羽明鸟大将狠狠按在冰冷的谷地,万念俱灰,只待身死道消。
生死一瞬,却见菱烟如九天玄女般从天而降,一剑斩破杀局,救下了狼狈不堪的我。
她是这苍茫仙途中,第一个……不必我费尽心思去讨好、去付出,便愿意对我展露笑靥之人。
我曾天真地以为,这份情缘终是上天垂怜,赐我半寸温情暖意。
然而,当她随我同返冀州,与白星炎初逢之后,一切便悄然无声地变了味道……
起初,菱烟依偎在我肩头,眸光清澈而坚定:“我菱烟此生,心中只装得下一个阿墨!断不会对旁人生出半分情愫。”
后来,她语气渐生疏离,带着一丝劝诫:“星炎那孩子也命途多舛,甚是可怜,阿墨你……莫要拈酸吃醋,凡事让着他些。”
……
忘川河畔,黄泉道旁。
当我拼尽全力赶到时,终究是迟了一步。
隔着一段距离,我清晰地看见那巨大的三生石上,两道并立的名字正闪烁着刺目的姻缘红光。
——菱烟!
——白星炎!
刻痕之下,是一身素衣如雪、神情略显恍惚的菱烟。
以及依偎在她身边,面色苍白、身姿孱弱的男子,星炎。
两人周遭,簇拥着——我的生身父母、我的授业恩师,以及仙界有头有脸的众仙。
这一刹那,无边的酸楚如洪水决堤,瞬间将我淹没,眼眶顷刻红透。
“菱烟。”
我嘶声低唤。
众人的目光,霎时如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射向我。
菱烟闻声抬眼,望见我身影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而她身侧的白星炎,则下意识猛地攥紧了菱烟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与警惕,死死瞪着我。
我未曾理会他,径直掠至菱烟面前,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为何?”
菱烟急忙开口解释,声音带着急迫:“阿墨!星炎他此前为救我损了一魂!唯有与我缔结仙缘,借我魂元之力方能暂时压制他神魂溃散的危症!”
“你且宽心!待他失落的神魂重聚回归本体,我便会立刻与他解契!届时……再与你完婚便是!”
仙人三魂七魄不易消散,只需本体施法,自会引其归窍。
可是……
我心呢?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自己空空荡荡的心房位置。
那里面……再没有玲珑心在跳动。
强忍着不让眸中滚烫的泪落下,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逾千钧:
“菱烟!今日此刻,我与他白星炎,你只能择一人!”
“要么,此刻便与他解了这三生石之契,与我缔结同心!要么……从今往后,碧落黄泉,你与我,恩断义绝!”
菱烟闻听此言,脸色瞬间煞白,眼神挣扎,写满了惶惑与两难。
恰在此时,依偎在她身畔的白星炎蓦然捂住心口,脸色比纸还要苍白,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委屈与苦楚。
“哥哥……你何以如此相逼?”他声音微弱颤抖,眼中泛起泪光,“我青丘阖族皆因你而亡,我母后青丘女帝,更是为护你才遭了魔族的毒手!殒命当场……”
“如今我不过是想求阿烟以情缘之力暂且助我稳住神魂,你竟横加阻拦,闹出这般阵仗?你……你心中可还有半点对我青丘一脉的愧疚?”
字字句句,竟将青丘血案的滔天因果,完全归咎于我一身!
长久以来压抑的愤懑再也无法遏制,我厉声反驳:
“白星炎!不错,昔年青丘女帝确于魔爪之下救我一命。然,千年前你历劫飞升上仙之境时,遭九天玄雷反噬,命悬一线!是我霍京墨甘愿剖出天生七窍玲珑心赠予你,替你续命渡劫!这份以命续命的恩情,早已偿清了你母后的恩情!我、不、欠、你、分、毫!”
“至于青丘灭族……”我扫视众仙,声音带着破碎般的悲愤,“那分明是十万魔族大军入侵屠戮所致!尔等一再污蔑因我亡族?我倒要问问,两千年前,我一介连啼哭都透着孱弱的襁褓婴儿,连手指都无力蜷缩!何德何能,竟能倾覆偌大一个青丘圣境?!”
白星炎闻言,一时语塞。
而当我目光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菱烟,她眼底那份犹豫与动摇,已昭示了一切。
我的心,彻底沉入冰窟。
“好,好得很!”我惨然一笑,带着无尽的失望与决绝,“菱烟,你我之间……婚约就此作罢!”
言罢,我转身便欲离去,那三生石上的红光,已灼得我双眼刺痛。
菱烟见我转身,脸色剧变,猛地挣脱白星炎的手,一步冲上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阿墨!”她声音凄厉,染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惶急,“本君以自身仙道本源在此立誓!此生此心,只系你霍京墨一人!若有半分背弃,甘受天道诛杀,永坠无间轮回,万劫不复!!”
她话音刚落,铿锵的誓言尚在忘川河畔回荡。
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自身后响起!
只见白星炎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九条雪白蓬松的狐尾不受控制地冲天而起!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光晕裹挟着,悬浮于半空之上!
此刻的他,圣洁光辉笼罩,宛如九天谪仙临尘,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围观众仙目睹这位青丘少帝显露真容原身,眼中皆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敬重之色。
一柄流转着青色莲华光辉的莲心长刀,瞬间出现在白星炎手中,刀尖直指向我!
“霍京墨!”他声音穿透云霄,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乃遗祸万民的暴君纣王转世之身!若非你这祸源命格降临我青丘圣地,引来那魔族灭世之灾,他们屠戮的,本该是你们有霍氏全族!我的母后!我的族人!何至于尽皆为你这孽障陪葬!”
青丘,乃狐族万古不灭的根基圣所。
而有霍氏狐族,不过是青丘一支偏远的血脉旁支。
魔族要灭绝狐族,首当其冲必然是根基最深的青丘主脉!此乃常理常情!
怎会因我霍京墨一人在青丘降生,便引得天魔降世,专挑根基最厚的青丘下手?简直是荒谬绝伦!
白星炎继续控诉,眼神怨毒至极:“你不就是仗着当年将那颗天生的七窍玲珑心剖出来给了我吗?!好!今日我便将它还给你!只求你放过菱烟,莫要再痴心妄想与我相争!”
话音未落,他竟扬起那莲心刀,狠狠朝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刺去!
这突如其来的自戕之举,惊得在场的仙神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王后霍夫人的脸色更是瞬间血色尽褪!
她想出手阻拦,已然来不及!
下一瞬,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白星炎手中已多了一颗流溢着七彩霞光、剔透如琉璃的——七窍玲珑心!
就在我以为他当真要将这颗本该属于我的玲珑心归还之际!
他那握着心脏的手,却猛然发力!
“噗——!”
一声闷响,那颗璀璨夺目的琉璃心,竟在他掌心寸寸碎裂,化作一蓬凄艳刺目的血雾!
“这颗心,本就不该属于你这种心肠歹毒的暴君转世!”白星炎声音嘶哑,带着无边的恨意与偏执,“我只会感念文曲星君当年赐心之恩!绝不会谢你霍京墨分毫!更不会将这份圣洁之力,归还给你这等不祥灾星!”
歹毒不祥的灾星……
这诛心之语,竟让我一时气极,反而勾出一个冰冷的自嘲笑容。
白星炎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下坠落!
霍帝身影一闪,堪堪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声音带着痛惜与急怒:“星炎!你怎可如此糊涂?生生剜出自己的玲珑心!你不想活命了吗?!”
“本帝答应你!定让你那兄长将菱烟……让予你!”话语间,已将我彻底定在了贪婪掠夺的位子上。
泽阳仙尊亦是面色大急,立刻对霍帝道:“本尊即刻便去昆仑虚,求请药神老祖!星炎你且撑住!等为师回来!”言毕便化光遁走,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而一直紧紧抓着我的菱烟……
在听闻霍帝那句“让予你”的瞬间,在我眼睁睁看着那颗本该属于我的玲珑心化作血雾的刹那……
她那只紧握着我的手腕的手……
猛然松开了!
“阿墨,你实在不该这般逼迫于他!我先送星炎前往药神殿救治,莫要动怒。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定不负你,请你信我!”
话音未落,她已从霍父怀中接过昏迷的白星炎,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向药神殿疾驰而去。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思绪还陷在前一刻的混乱中,尚未厘清。
啪——!
一道裹挟着浑厚仙力的掌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掴在我的脸颊。
我的母后,霍后,双目赤红,指着我怒斥:“你非要置星炎于死地方才罢休么?!本宫怎会生出你此等心肠歹毒的儿子!当年就不该让你降生!”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鲜血沿着我的嘴角蜿蜒而下。
霍后尤嫌不足,字字诛心:“你不过是献出了一颗玲珑心给星炎,次次都要拿这等恩情胁迫他,挟恩图报,自私至极!”
挟恩图报,自私……
这几个冰冷的字眼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心底。我望着母亲决绝远去的背影,这两千载光阴里为白星炎所做过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两百岁稚龄,他损毁了天帝的圣旨,是我顶下罪名,以幼弱身躯生生扛下七十二道灭魂天雷!
五百岁时,他修为不济,下界游历险些命丧妖兽之口,是我以命相搏才将他救回!
一千岁那年,他需渡劫成就上仙果位,唯恐扛不住天雷之威,全族上下竟逼我剜出体内那颗七窍玲珑心奉予他!
一千七百岁之际,他在玄灵秘境中被上古神兽青吾追索,我为救他身中剧毒,如今已是命若悬丝,时日无多!
桩桩件件,耗尽了我的心血与性命,最终只换来这六个字的盖棺定论!
“挟恩图报,自私!”
一滴清泪无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母后那倾尽全力的一掌,不仅扇在我的脸上,更震荡了我的仙魂本源,躯体因此而越发透明虚化。
眼前骤然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我毫无反抗之力,整个人直直地坠落,跌进了那吞噬仙魔、万劫不复的忘川河中!
忘川河,本就是滋养怨气、容纳孤魂厉鬼的污秽之地。
落入其中,无数扭曲狰狞的怨灵恶念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裹挟着极致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向我扑噬而来!
蚀骨的阴寒与焚魂的灼痛交替侵袭,如同置身于炼狱的冰窟与火海之间反复灼烤煎熬。那感觉,生不如死,求死亦不能!
心口处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肺腑的剧痛,硬生生将我从混沌中拽醒。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白星炎坐在我的榻边!他脸上挂着关切的神情,一只手掌却悬在我的心口上方,尖锐的指尖不知何时已划破我的衣襟和皮肉。
“哥哥,你终于醒了!”白星炎语气充满“惊喜”。
然而,他手上动作却截然相反!锋利的爪尖,残忍地捅进了我早已空荡荡的心口!那刺骨的痛楚令我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你……做什么?”我艰难吐字,牙关紧咬。
“当然是……折磨你啊!没了心的滋味,想必美妙得很吧?”白星炎唇角勾起,笑容肆意而扭曲,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毒。
青丘族素以仁善良和著称于世。
可看着白星炎此刻那张因快意而扭曲的脸庞,我豁然明了:这世间,无论何等高贵之族,皆有藏污纳垢之隙,皆有如此卑劣狠毒之人!
白星炎眸光陡然转冷,声音也浸满寒意:“霍京墨,看清楚!你的父母、师尊、族人……他们眼中何曾有过你?!他们都视我为珍宝!你凭什么和我争?凭什么妄想得到菱烟战神垂青?我乃是青丘少帝,未来整个狐族皆是我的掌中之物!我生来就比你高贵万倍!识相点,别再痴心妄想纠缠菱烟,否则,我必叫你尝遍世间最痛苦的刑罚,永生永世受尽煎熬!”
话音未落,他那利爪又是一记狠狠的掏挖!像是要将残存在胸腔里最后那点对生的眷恋也彻底剜去!
“呃啊——!”剧痛席卷灵魂,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猛地将他挥开!
“啊——!”白星炎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夸张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内的蟠龙金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暗自惊愕。以我如今油尽灯枯、仙元溃散的身体,方才那一击至多能将他轻轻推开,绝不可能将其震飞如此之远!
哐当!
殿门猛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开!菱烟战神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不顾一切地将倒在地上的白星炎揽入怀中,目光焦急地上下查探。
“星炎!”
白星炎借势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刺目的血线(不知是真是假),他虚弱地抬起眼看向我,声音哀切:“咳咳……哥哥……你何至于此?为了博取菱烟姐姐怜惜,不惜故意跌入忘川……我守在你榻边,衣不解带照顾了整整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你为何一醒来就要对我下此重手?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
菱烟闻听此言,猛然抬头望向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失望与愤怒,厉声责问:
“阿墨!星炎守你一天一夜不曾合眼,纵是铁石心肠也该有所触动!你怎能如此狠心伤他!你……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她句句锋利如刀,言毕,不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指尖掐诀,仙光环绕住白星炎,带着他决然离去。
直至殿门合拢,我没能说出一句话。白星炎离开时投向我的那记眼神,带着刺骨的冰冷笑意,仿佛无声的宣判:你永远都是输家,永远都赢不了我!
我颤抖着手,抚上被利爪再次蹂躏过的胸膛。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碗口大的狰狞伤口,温热的鲜血早已将雪白的衣襟浸透,染红了大片。
菱烟……
如果你真的心中有我半分……
为何……连我胸口这如此触目惊心的巨大创口,都看不见呢?!
……
蜷缩在茉凉殿冰冷的卧榻之上休养了一日,我才勉强积攒起一丝气力,支撑着坐起身。
步履蹒跚,踏出宫门,一路行至文曲星君所居的天权宫外。入眼便见星君孑然而立,一袭如雪白袍,银发如瀑披散肩头,他远眺天穹,那双蕴藏亘古智慧的狭长凤目中,似是映照着星辰流转的无垠大道。
“星君安好。”我对着那超然脱俗的背影,恭谨地躬身施礼。
文曲星君闻声回首,清冷的眸光落在我身上,微微叹息:“你……怎地又来了?”
言语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这已是我第一百二十九次踏足这天权宫了。
回溯五百年前,当我历尽艰辛,初获飞升九重天的资格,第一个前来拜谒的便是文曲星君。
那时,我跪伏于地,惶惑不安地问他:“星君在上,我的父王母后,乃至九重天上诸多仙神皆言,我乃当年暴虐无道的商纣王转世之身,说这胸腔中跳动的心窍并非属于我,而是源于您……我是来……将此心归还于您的……”
彼时,星君面含悲悯,温言抚慰,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我的肩头:“孩子,那七窍玲珑心,原是上古女娲娘娘所赐予吾之物。前世种种,皆为过往云烟,不问今生因果。你的心,本就属于你自己,无需归还。”
带着他这如春风化雨般的开解,我满怀一丝希望回到父母殿前,将此言转述。
然而,他们只冷冷嗤笑,断言道:“那是星君大度仁慈,不愿与你这孽障计较罢了,你还当真了?”
从此,我便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与痛苦。我不明白,若心如明镜的星君不曾骗我,为何世间只我背负这原罪之名?我一次次执着地寻他,不止是为心中那颗玲珑心求一个归属,更是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霍京墨非纣王转世,一切皆是误会!
可惜……
每一次,他终究只是叹息着,承认那无情的宿命。
今朝,我不再执着于追问那个答案了。步履蹒跚地走到他面前,声音干涩地开口:“星君……我的……玲珑心……没了……”
文曲星君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惊诧,他深深地看着我,良久才道:“小阿墨……谨记在心,任这天崩地坼,万般劫难加身,切记……莫生怨怼之心,更莫要滋长仇恨之念啊!”
莫生怨,莫生恨?
谈何容易!
我惨然一笑,复又抬起头,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星君……若有来世,我这苦命之人,能否……过得好些?”
文曲星君凝视着我饱经沧桑的脸庞,眼神复杂难言,其中交织着悲悯、无奈,甚至一丝我看不懂的苍凉。他终于不忍再用缥缈的希望欺骗这个满目疮痍的少年。
他摇头,声音低沉而笃定:
“你……不会有来世。”
这句话如同九霄玄雷在我脑海炸响。
这寰宇六道,芸芸众生,但凡有魂有魄者,皆有机会轮回转生,为何……独独我没有来世?
听罢此言,我心中有千般疑问汹涌翻腾,几欲冲口而出:那为何当年祸乱天下的九尾狐妖苏妲己能转世成我霍京墨?
然而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我害怕问得太多,惹得这位垂怜过我的星君厌烦。最终,只是对着他深深一拜,步履沉重,恭敬而绝望地告退离开。
……
返回冀州辖内那属于我,却永远冰冷的茉凉殿。
途径天河之畔时,一阵熟悉又刺耳的欢笑声随风传来。
“菱烟姐姐,再放高些!让它飞到云霄之上去!”
“星炎,当心些,你身子才刚康复不久……”
我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但见波光粼粼的天河水旁,菱烟战神正陪着那春风满面的白星炎放着风筝。我那位不久前还对我怒目斥责、怨恨入骨的母后霍后,此刻正坐在一旁,眉眼间尽是柔和慈祥的笑意,目光温柔地流连在那二人身上。
温馨和睦,笑语晏晏,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和美画卷。
他们就如同真正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我僵立于远处阴影之中,失神地望着这一幕,任凭那笑声如细密的针尖,一遍遍扎进心底空荡荡的窟窿里。
菱烟似乎有所感应,蓦然回首,目光与我遥遥相接。
就在那一刹!
她握着丝线的手指微微一颤,那根坚韧的线竟从中断裂开来!
精致的风筝瞬间失去了牵引,像一只折翼的蝴蝶,打着旋儿被天河翻涌的气旋吞没,沉向那永不知底的深渊,消失无踪。
菱烟的面色微微一僵,身形微晃,转瞬便已来到我面前。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急于解释:“阿墨,你……可好些了?昨日……是我言语过激,你莫要……与我置气。”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刻意的柔和:“星炎他体内的离魂之症近来刚有好转之兆,魂魄归位时常忆及过往旧事,心绪多有郁结不畅……因此,我才特意寻来这人间的风筝,陪他散散心……你……莫要胡思乱想。”
我面无表情,任由她这番苍白的话语落下,直至最后一丝微澜也消失殆尽。方才抬眸,直视着她那双承载了太多情愫却也复杂难辨的眼睛,语气是死水般的平静:
“战神殿下无需多言。毕竟,你我之间早已恩断情绝,再无瓜葛。你作何想,行何事,与我……再无相干。”
菱烟闻听此言,眼中那点微弱的愧疚瞬间被一股强烈的不耐与恼怒取代,声调也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战神威仪:
“霍京墨!你非要这般阴阳怪气,冷言冷语地与本座说话么?!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星炎的病症!更何况,他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本座亦是顾念着你们兄弟间的情分,不欲你二人因龃龉而生嫌隙,这才替你看顾于他,你当体谅本座这份苦心才是!”
替我看顾他?好一个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理由!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悲凉,竟是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活活气笑了出来。
“呵……阿烟……不,菱烟战神。”我的笑声干涩而疲惫,“你不觉得你此刻的解释……可笑又苍白么?若你真心实意关怀于他,大可坦言直言便是,何必将我这已然被你们践踏入尘埃的人拖出来,作为你那‘仁义’、‘贤德’的遮羞布和挡箭牌?!何其虚伪!”
字字锥心,掷地有声。
言毕,我不再看她那张美丽却冰冷的面孔,毅然转身,独自拖着这具残破的躯壳,向着那座名为“茉凉殿”、却从未给予过我一丝温暖的囚笼,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去。
回到茉凉殿空旷阴冷的寝宫。
我如同被抽去所有骨脊的残破木偶,颓然靠在冰冷的软榻之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重演着天河之畔,菱烟与白星炎并肩而立、笑语嫣然的画面,那景象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早已麻木的心上。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殿外厚重的宫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我茫然侧首,只见师尊泽阳仙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素来飘逸出尘的仙袍上似乎沾染了些许旅途风尘,眉宇间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见他难得来此,我强撑着残躯,起身欲行礼拜见,低唤道:“师尊……”
泽阳仙尊微微颔首,示意我免礼。他在殿内负手踱了几步,仙袖飘飘,却透着一股凝重。最终,他停下脚步,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沉默了数息,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清晰:
“阿墨。为师知晓此事于你艰难……但,星炎这孩子对菱烟战神,实是情深似海,痴心一片。为师此来……是恳请你,自此往后,莫再纠缠菱烟战神,成全了他们二人吧……”
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我的身体骤然僵住,仿佛被寒冰冻结,维持着半起未起的姿势。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来……师父亲自屈尊踏足这清冷寂寥的茉凉殿,并非关怀垂问,竟也是为了这件事——劝我放手,成全白星炎与菱烟……
我心如刀割,挣扎着开口:“师尊,昔日拜师,您许诺此生唯我一个徒儿,定会倾心教导,绝不让我受半分委屈……这些话,您可还记得?”喉咙像被砂石磨过,火辣辣地疼,我又道:“我一次一次救那白星炎,连玲珑心都剜给了他,如今你们还要我的菱烟?下一步,是不是索要我的性命才能罢休?”
泽阳仙尊被我这一问,登时恼羞成怒。
“放肆!为师何曾想要你的命?若不疼你,怎会将雪域至宝雪凌甲赐予你?又将这雪域神君之位交托于你?”
是啊……
师尊将长白山雪域的重宝和神君尊位都给了我。
可为何……我始终感知不到那应有的师徒情谊?
难道……真的是我奢望得太多,心生妄念?
泽阳仙尊那惯常悲悯的眼中,此刻只剩对我不耐:“不肯让出菱烟?休怪为师不认你这徒弟!”
一句冰冷的威胁,他拂袖而去。
殿内死寂,我心中只剩下苍凉的悲鸣:他何时,又真正认过我霍京墨为徒?
殿外寒风呜咽,如泣如诉。
胸中郁积的浊气骤然翻腾,再也压制不住,我猛地吐出一大口腥甜粘稠的黑血!先前所中的兽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在四肢百骸间疯狂流窜,撕咬着我的脏腑。浑身气力被瞬间抽空,残存的仙元也几乎耗尽,终于支撑不住,身躯渐渐模糊,化作原形,虚弱地蜷伏在茉凉殿冰冷的地面上。
再次从昏沉中挣扎醒来,殿内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茉凉殿里的仙侍,早被白星炎以各种名目逐一调走。是以,即便我濒死显露本相,也无人知晓。
挣扎着想引一丝光亮,抬手掐诀。微弱的仙光却只闪烁了一下,便在半途溃散熄灭。
竟连唤起一点烛火的光辉……都做不到了。
无力地倚靠在冰冷的椅背,我放弃了尝试,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殿门沉重地再次开启。
一道清冷的月光泼洒进来,照亮了来人——是菱烟。
她逆着光走近,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关切:“阿墨?你的脸色怎如此苍白?可是伤重未愈?”
凝望着她熟悉脸庞上流露的关怀,时光仿佛倒流回五百年前兰香谷的初遇。心头恍惚微动。
我抬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终究忍不住,声音干涩如破裂的弦:“阿烟……若我……就此陨灭,你可会为我……心痛?”
菱烟脸色倏地一沉,眉心紧蹙:“休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先随我去青荷殿。”
青荷殿……白星炎?
我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虚弱地问:“去那里……做什么?”
随即,便听到她那轻柔却残酷的话语:
“星炎……他如今需要你的仙骨。”
仙骨?!
我看着菱烟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眼底瞬间被惊骇填满!
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问她:“阿烟……你可知……仙者失去仙骨……下场会如何?”
菱烟闻言,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仙医所言,凡夫无骨则亡,可仙不同。仙可以重修仙骨,不过需耗费千年光阴,便能恢复如初。”
不过……千年?
我这副残躯,连一年都熬不过去,哪还有重修的千年可等?
菱烟见我沉默,又劝说道:
“阿墨,星炎先前用了你的玲珑心,虽已取出,但其中蕴含的血脉之力仍认你为主,需以你的仙骨为引相辅,方能根治他的离魂之症。”
认主!
这两个字狠狠扎进我的心里,激起更深的悲凉。
他们都明知玲珑心认我为主,却偏要否定这颗心是我的!
“对不住……这次,我不能应你了。”
将死之际,我第一次,学会了拒绝。
菱烟的神情骤然僵住,显然未曾料到我会抗拒。
毕竟从前,只要是她的要求,只要我有,便从未吝惜过任何东西。
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挣扎,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随即,那只纤细的手掌便不容抗拒地覆上了我的双眼。
视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离,身体软倒,跌入她带着香风的怀抱。
耳边,是她压低的、带着歉意的声音:“阿墨……别怨我。星炎魂魄离体命悬一线,唯有取你仙骨相换……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他白星炎的命是命!
我霍京墨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一滴冰凉的水珠无声滑落我的眼角。
当眼前重现光亮时,我已经身处青荷殿那座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蚀骨台上。
捆仙绳勒入皮肉,将我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吃力地偏过头。
看见我的母后、父王,还有菱烟,以及我的师尊泽阳仙尊,皆围在另一侧躺着的白星炎身边,殷殷关切。
“星炎,莫怕,待换了仙骨,你便不会再受苦了。”我母后的眼神落在白星炎苍白的脸上,满是疼惜。
远远望着这一幕,恍惚觉得,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曾经,我亦怀疑自己是否为母后亲子,甚至不惜恳求掌管亲缘的仙君鉴定!
然而仙君断定,我确凿无疑是母后亲儿!
收回这刺痛的思绪,我看着他们安抚好白星炎。
我的父王终于转向了我,声音威严:
“阿墨!莫忘了你欠星炎的!没有青丘与女帝舍命相救,焉有你今日?如今只要你一根仙骨,未要你以命相抵,已是天大的恩典!”
恩典……
我究竟犯下何滔天大罪,需要这般“宽恕”?
我张口欲问,喉中却只剩血腥涌动。
师尊泽阳仙尊也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安抚:“阿墨,待你将仙骨渡给星炎,为师自会传授你重修之法。”
母后一边轻抚着白星炎的头发,一边不耐烦地催促:“还磨蹭什么?星炎疼得等不得了!”
泽阳仙尊这才抬起手,仙诀引动!
一股无法形容的痛楚,从我的脊骨深处猛烈爆发!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铁针同时贯入髓腔,剧烈的撕扯感瞬间蔓延至全身骨骼。我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睁睁看着师尊施法,一道莹白的光华被强行从我体内剥离——那是我赖以存在的仙骨!
仙骨离体的瞬间,被泽阳仙尊小心引入白星炎的身体。而我,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无法遏制地从口中涌出。
菱烟急忙奔至我身边,看到我的惨状,眼中终于浮现一丝焦急。
“这……这是怎么了?”
泽阳仙尊全神贯注在白星炎身上,头也未回。
“无妨,取骨后的必然症状罢了。你去药神那里取些固本培元的灵药来就好。”
菱烟似乎松了口气,扶着我低声道:“阿墨,你撑着,我这就去取药!”她将我轻轻放下,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掠向药神殿方向。
此刻,我周身如同被亿万毒虫啃噬,痛入神魂。
更可怕的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虚化——整个下半身,已经几近透明!
与此同时,旁边却传来白星炎更凄厉的哀嚎:
“母后!父王!师尊!好痛……我好痛啊……!”
母后双目泛红,声音哽咽地安抚他:“星炎儿,再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父王亦是大急,毫不犹豫地将沛然的仙元源源不断灌输入白星炎体内。
泽阳仙尊完成仙骨移植后,再次来到了我的身边,他慈悲的面容上,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我遍体生寒的复杂情绪。
“师尊……您来此,可是又看中了徒儿身上……还有什么能取用的?”我艰难地挤出声音,鲜血混合着破碎的音节溢出嘴角,仿佛生命也随之流走。
我知道,唯有当他们对我有所图时,才会对我投以这样的目光。
泽阳仙尊的目光,落在我已经透明化的身躯上,叹了口气,声音依旧平和:
“阿墨……将为师所赐的雪凌甲……取出来吧。”
“星炎需要雪凌甲稳固本源护持躯体,否则……他恐怕承受不住这定魂法阵的最后冲击。”
一股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我。
“师尊……雪凌甲需以本源血脉温养滋养……早已与我骨肉相融。我刚失去仙骨本源大损……您这是……要取走徒儿最后一件……保命法器么?”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猛然炸响!
“啪——!”
刺耳的鞭响撕裂空气!
一条带着倒刺的赤色长鞭狠狠抽在我的肩背上!
剧痛钻心,我身形剧震,又一口黑血喷溅而出!
执鞭之人,正是我那高高在上的母后!她此刻双目赤红,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对白星炎的心疼而微微扭曲,厉声斥道:“逆子!我怎生了你这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有雪凌甲护体,你弟弟如何熬过这定魂阵之苦?!”
就在她怒斥之时,那厢正在融合我仙骨的白星炎,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
“父王,母后,师父,星炎好痛!你们让星炎去死吧!”6
霍后一听,毫不留情,又再次挥动长鞭,重重打在我的身上。
“你听到了吗?难道你真的要你弟弟去死?”
两处鞭伤叠在一起,我疼的剧烈咳嗽起来,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此刻,我的师父泽阳仙尊和我的父王负手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我的眸中满是失望,认命般开口。
“好,我还给你们。”
连同自己这条命也还给你们!
雪凌甲是当时白星炎拜入门下后,泽阳仙尊亏欠我所赐。
也是我接替长白山雪域神君的护命盔甲!
一千五百年过去,早就和我血脉相连。
没了雪凌甲,以我现在的情况撑不过三日便会陨逝。
此时的我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志,他们想要我的命,那便让他们拿去。
我闭上眼睛,掐诀。
雪凌甲与我的血肉分离,一炷香后,一件晶莹剔透带着血雾的护甲便被我从身体上强行剥离了。
见雪凌甲漂浮在半空,霍后急忙挥手将它收入怀中。
而后让白星炎将雪凌甲穿上。
泽阳仙尊重新布置法阵。
白星炎穿着雪凌甲躺在阵中心。
众人的仙力都注入了阵中,我不曾想过,一个简单的离魂,竟需要这般大的动静。
四周光芒大作。
白星炎丢失的一魂,很快就朝着他飞来。
“成了成了!星炎终于不用再受离魂之苦了。”霍后激动的热泪盈眶,丝毫不在意一旁奄奄一息的我。
此时。
菱烟也从药神殿取来了药,喂入我的口中。
药入内服。
我嘴里止不住涌出的血终于是止住了。
可我清楚,这不过是回光返照之相。
菱烟不知,她对我道:“阿墨,星炎的离魂症虽然好了,但还需本君的魂元为他稳固。所以我暂时不能与他解除缔结,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我的全身仿佛被撕裂开,只能隐约听清她说的话。
我苦涩一笑。
“好,好……”
我踉跄着站起身,摇摇晃晃想要离开这个冰冷的天界。
霍后却恼怒道:“站住!你摆脸色给谁看!别以为助星炎摆脱离魂症就没事了,区区仙髓和一件本就不是你的法器,就能还清青丘的恩情吗?”
我定在原地。
回头看向我的母亲:“母后……咳咳……那照你看,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还清你口中的恩情?”
“哼,青丘全族葬身魔族手下,你怎能还清?”
全族的性命……
他们还真会高看我。
“是啊,我永远也还不清。”
第9章
我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失魂落魄的离开青荷殿。
离开天界,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我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死前,连一份真正的关心都得不到。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仅仅是因为我是纣王转世。
我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凡间看看,看看纣王曾经所在的商朝。
三千年过去。
人界变化很大。
当初的朝歌,听凡人说叫鹤壁市。
我一袭白衣站在朝歌的遗址处,望着上面记载的古朴文字,眼底都是苍茫。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先生,你是来参观的吗?”
看着眼前的凡人,我指着不远处画的纣王图像问他。
“我和他像吗?”
老教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着点头说:“很像,都很俊朗。”
俊朗是夸赞之词,可我却感觉不到一点开心。
我望向他道:“可他是纣王,是昏君、暴君,亦是亡国灭商之人……”
老教授一听,不由的解释。
“每件事每个人都有两面性,他是昏君暴君,却也有他的贡献,历史记载往往包含了后人的主观解读和加工。”
“所以,这昏君暴君的名头中,也有后世当权者安的罪名。”
当权者安的罪名!
我不知是怎么离开的那里,再回首已经到了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三两成群,独我孤身一人。
我上次来凡间,是一千年前,那时候凡人和现在很不一样。
现在的他们,过的很幸福,有亲人,爱人,挚友,老师……
我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想成为一个凡人,哪怕就活几十年,我也甘愿。
天界一日,人间一年。7
我的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念头疯狂的萌芽!
我抓住一个独身的男性,问他:“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那男人看着我,满眼惊恐,把我当疯子一样甩开。
我不甘心,又去问其他人,愿不愿意做我的朋友……
亲情!爱情!师徒之情我得不到!
那么友情呢?
在我最后的三日里,能不能有个朋友?
可惜这些人都怕我,一个个对我避之不及。
自从封神后,天道便不允神仙私自下界。
我在人界才待了一天,身体便不受控制,被天道带回了上界。
九重天上,依旧繁花似锦。
我不想回茉凉殿。
不知不觉间,来到兰香谷。
我和菱烟初遇的地方。
靠坐在一颗神树旁,我望向冀州的方向,眼底都是迷惘。
就在此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小狐狸,本尊说你怎许久不去魔界报仇,原来是时日无多。”
我僵硬得抬头,才发现魔尊苍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身着赤色锦缎,周身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的渗透了过来!
哪怕没有做任何事,神树都为止颤抖!
昔日,父王母后总说,青丘一族因我而灭。
于是,刚满五百岁,我便单枪匹马去往魔界,想要战魔尊为青丘报仇。
想用死!还了青丘的恩!
和活了万年的魔尊比,我就是一个小孩子……
他不屑杀我,让我修行个千万年再报仇。
我不肯,无数次闯魔界,最后伤痕累累的回天界。
现在我很快要死了,再也不能去报仇。
我看着他那双黑眸,忽然问他:“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或许是因为千年来,他都不曾杀我,让我生起了妄念。
又或许是,我实在是想要知道真情是什么滋味,想要灰飞烟灭前体会一次。
苍连漆黑如古井般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澜。
不过是嘲讽!
“一只狐狸,你也配?!”
“本尊若不是看在你是纣王转世,早便要了你的命!”
苍连一字一句。
又是纣王……
我这一世,不得所爱,是因为妲己。
被魔尊放过,也是因为妲己。
听到苍连的话,我忍不住笑了,笑中带泪。
他不懂,掐住了我的下颚:“你怎么了?”
我嘴角鲜血止不住的滑落,用尽全身最后的仙力抬起手,朝着苍连命门击去。
苍连眸色一怔,本能的一挥。
我瞬间被打飞,化作了原形,奄奄一息倒地不起。
苍连这才明白,我是想死在他的手中。
“愚不可及!”
他落下四个字,消失原地。
而我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不由得想,这样也好,两千年前,我本该死在魔族手中。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随着最后一缕仙气从我的身上飘出,我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第10章
神将陨灭,魂魄有一日时间,可以回顾世间。
一日过后,就会灰飞烟灭!
我的神魂从体内飘出,先是飘向了离这里最近的长白山雪域。
也就是我的师父,泽阳仙尊的住处。
我还记得刚拜入师父名下的时候,他确实教过我一些法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想在彻底陨灭前,最后看一眼他。
刚到殿内,我就看到满头青丝的师父,和一袭玄衣的白星炎站在一起。
他看向白星炎的眼中,是我从没见过的温和缱绻。
“星炎,如今雪凌甲上面的煞气已被霍京墨的血脉净化,你可放心穿戴了。”
白星炎的手放在身上的雪凌甲上,问道:“师父,若是师兄知道这件事,回来定会闹的。”
“闹?”泽阳仙尊蹙眉,“当初这件雪凌甲本就是为师给你寻来,只因当时上面的煞气太重,为师怕损你性命,才让他穿上净化,现在是物归原主!”
“一个纣王转世之妖狐,怎么比得上你青丘少帝?”
“为师此生只认你这个徒弟。等霍京墨回来,让他把雪域神君的职位也给你。”
听到师父说的话。
我的瞳孔骤缩!
明明我已没有躯体,可神魂却还是感觉到了钻心般的疼。
原来我的感觉没有错。
师父的确不爱我!
他给我世间至宝,只是为了让我用血脉把上面的煞气化解,然后安全无恙的给他心爱徒弟白星炎!
我的神魂剧烈颤抖着:“师父,你骗的我好苦!”
白星炎拜别了师父,回到冀州。
我的神魂也不受控制,跟着他一起离开。
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冀州。
此时,偌大的冀州,挂满了红绸,和灯笼。
一片喜气洋洋!
白星炎直奔大殿,扑在我母后的怀里,撒娇道。
“母后,我和菱烟战神明日便要成婚了,婚礼上,我想穿哥哥的那件婚服。”
成婚?
白星炎要和菱烟成婚?
菱烟不是说,等白星炎魂魄回归,病好后,就和他解除在三生石上的缔结吗?
怎么现在竟然要和他成婚?!
我不懂,接着就听我的母后说。
“好,母后这就给你哥哥传音,让他送来。”
我的婚服是幻翎霞衣,那是我去影天墨歼灭幻翎兽后,取它的翎毛所制。
是我失了半条命才得来!
白星炎一句想要,我的母后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霍后掐诀传音,却没有收到我的回应。
她气愤不已:“这个灾星,真是长本事了,竟然不回本后的传音。”
听到她的话,我不由苦笑。
我都死了,如何给她回音?3
白星炎见状满脸委屈:“哥哥莫不是还在怪我抢了他的仙髓和雪凌甲?”
霍后闻言,先是安慰了他几句。
而后直接挥手,在冀州上空设置了屏障。
“既然不回本后,那就永远别回冀州!”
看着这一幕,我特别的熟悉。
以前只要我稍微不如他们的意,母后就会把我关在天外天,不许我回家。
也会单方面切断和我的联系。
所以,从小到大,为了不被关在外面,为了讨母后的欢喜,我几乎不会拒绝。
我不想再看他们母慈子孝的一幕,想要离开,却发现怎么也出不去。
可能人死后,最后时刻只能留在亲人身边吧。
白星炎回了清荷殿。
而我则是跟在我母后的身边。
看着她为了白星炎的婚事忙前忙后。
白日很快就过去了。
夜幕降临。
母后和父王躺在卧榻上,我则是不受控制站在他们的身边。
听着他们说话。
“明日大婚,阿墨不会来闹吧?”霍王问。
霍后冷哼一声:“早知道两千年前,就该把他掐死,而不是把他和星炎调换!”
我的脑中一轰,看着霍后的眼中都是不敢置信。
我一直以为,是母后抱错了孩子!
没想到她是故意而为!
霍后又红着眼眶,喃喃自语说:“我生的儿子,应该品行高洁,受人敬重,怎么能是一届暴君转世呢……”
霍王见状抱住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霍京墨,他就不该投胎到我们有霍氏!”
听着父母的话,我的脑中信念一寸寸的崩塌!
文曲星君的话,犹在耳畔。
“莫生怨念,更莫生恨!”
莫生怨,莫生恨!
如此种种一切,我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我站在原地,看着父母,没有发现随着我的思绪波动,外面平静的天空开始被一层层黑云遮盖。
一直到黎明时分,天亮之时。
那些黑云都没有散开!
而距离我彻底灰飞烟灭,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外面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要来了。
霍王,霍后陪伴着白星炎一起等待着菱烟的到来。
他们不知道,我也站在他们的身边,静静得看着远处九重天。
我要看看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的战神菱烟!为什么也要背弃当初的诺言!
她难道就不怕当初起誓说背叛我,飞灰湮灭的话,成真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九天战神菱烟一身战红色嫁衣,来到了白星炎的面前。
她的目光落向四周,问:“星炎,你哥哥呢?”
白星炎面带难色,叹了一口气:“哥哥知道我和你即将成婚,闭门不见。”
菱烟蹙眉,她给我传音。
“阿墨,星炎如今没了玲珑心,又重换仙髓,医仙说他活不过三千年。”
“和我成婚是他如今最后的心愿,我必须成全他。”
“等我和他成婚后,我们再在一起。”
活不过三千年……
成婚后再在一起!
我此时此刻就站在菱烟的面前,哭笑不得,已经不信她的许诺了。
“你们都在骗我,欺我!”
我声嘶力竭道。
可惜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周遭的天空越发的暗沉了下来,我就听到白星炎说:“阿烟,时辰不早了,我们先成婚吧。”
菱烟见我没有给她传音,彻底冷下脸来:“好。”
说完,她最后给我传音。
“你若还是这般不懂事,你我婚约还是取消罢了。”
见她终于是说出了心里话。
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内心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
亲情!
爱情!
友情!
师徒之情!
我突然一个也不想要了!
与此同时,四周突然狂风骤起,天空骤然变黑!
来参加婚礼的众仙纷纷看向那九重天上。
众仙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天怎么突然黑了?”
“莫不是魔族入侵?”
他们眼中都是不解。
而我同样如此。
我明明要灰飞烟灭了,可是身体却在慢慢化为实体……
文曲星君最先看到我:“霍京墨!”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朝着我看了过来,一个个皆是震惊。
我的母后,父王,师父,还有白星炎,以及菱烟看到我的时候,也是诧异。
而我望着他们眼中再也没了一丝的情谊。
我的身体升上了九重天,人皇的真龙真身骤出!
我的周身都泛着金龙的光!
下一秒,天地为之震动,一道道惊雷和闪电划破了九重天和我苍白的脸。
一个狐族的长老当场跪在地上,惊呼:“纣王现世了!人皇的真龙真身现世了!”
第11章
狐族众人看到我的时候,一个个不受控制跪倒在地。
文曲星君也是声音颤抖。
他说:“他不只是纣王,还是灭世真龙!”
灭世真龙!
那可是龙族传说中的上古神!
听到文曲星君的话,众仙怔愣在原地,一个个神魂都在颤抖。
我感受到周围无尽的仙力,正不断向我体内涌入,慢慢将我包裹了起来。
“轰隆——!”
九重天上,惊雷滚滚,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
九重天下,我的父母此刻因为血脉的压制,不受控的跪着。
我的母后,父王,望着我的眼中神情格外复杂。
有不解!有震惊!还有害怕……
“怎么可能?他不是纣王转世吗?怎么会是龙族上古神?”霍后喃喃不敢置信的问。
此刻没有人能回答她。
而她身边站着的白星炎也因我的出现,原型显现,漏出了雪白的九条狐尾。
白星炎作为青丘少帝周身淡淡的白光,彻底被我身上的气息给压制,变得暗淡无光了。
他红着眼睛,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他明明就是一个妖狐!你们肯定弄错了!”
在他看来,狐族至高无上的就是他。
只有青丘才是狐族的首领,是狐族的代表,是祥瑞!
他不愿跪我,可不得不跪!
我又望向不远处,我的师父,那个长白山雪域上清冷的泽阳仙尊。
师父那张清隽的脸,第一次出现了错愕。
他不甘的对白星炎说:“星炎,你可是青丘少帝,怎能跪他?!”
白星炎回答不出。
血脉压制!
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我收回目光,最终视线停留在那个曾经救过我,说要护我一生一世的九天战神身上。
菱烟一身喜服,她看到我时,眼底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京墨,你是收到我的传音了吗?”
“我不会骗你,等完成了星炎的心愿,就和你永远在一起。”
事到如今,她还在骗我。
菱烟就要冲我飞来!
可却被我周身无形的屏障给挡在了外面。
她看向我的眼中满是错愕和不解。
“京墨,你为何不让本君靠近你?”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天外天的方向。
那边的天空瞬间黑红一片。
魔族来了!
魔尊苍连怕是也看到了九重天的异象,想要趁机来攻打天界。
“魔族,魔族!魔族来了!”随着一个上仙的声音。
众仙都看到了魔尊苍连带着无数的魔兵前来。
他们没有任何准备,惊慌失措。0
“怎么回事?魔族怎么突然攻打上来了!”
来参加喜宴的众仙们,根本没料想到魔尊会在此时攻打天界。
苍连很快便破了仙族的结界,与此同时,他一眼就看到了九重天上周身泛着紫光的我。
“霍京墨!”
他的紫瞳之中都是诧异。
“不,纣王?!灭世真龙!”
苍连一眼就认出了我,随即他大笑说:“京墨,之前你问本尊的事,本尊答应你了。”
“过来本尊身边,本尊做你的朋友。你我联手一起灭了这天界。”
众仙听到魔尊苍连的话,眼中都是惊惧。
菱烟看向我忙道:“京墨,别听他的。”
我没有理会菱烟说的话。
思索着苍连所说的朋友二字!
亲情!爱情!师徒之情!
我都不要了!
我怎会想要什么友情?
我的眼中都是苍茫,吐出当初他对我说的几个字。
“苍连,你也配!”
苍连的瞳孔剧震。
他活了万年,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不过他此行目的,不在于交朋友。
苍连看向身后的魔族,一字一句。
“众魔听令,踏平九重天!”
话落,黑压压的魔兵向九重天打来。
一如两千年前仙魔大战一样。
不一样的是,今日的狐族只剩下有霍氏,没了青丘,其他众仙也没有准备。
而菱烟是新任战神!根本不是魔尊苍连的对手。
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
狐族众人逃跑的逃跑,求救的求救。
他们纷纷扑倒在了白星炎的面前。
“少帝,求你救救我们吧。你是青丘女帝的后代,只有你能救我们狐族了!”
白星炎看着跪在面前的族人们,彻底本性暴露。
“我不行,我一只修行两千年的狐狸,怎么会是魔尊的对手。我们还是各自逃命吧。”
语罢,他看向抵挡魔族的霍后和霍帝道:“母后,父王,我们向魔族投诚吧!”
“只要我们投诚,魔尊一定会放过我们的。”
众仙和狐族的长老,以及我的母后父王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星炎,你说什么?”
“你可是我们狐族的希望,我们狐族的少帝,怎能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
“我们这两千年把所有的机缘,最好的法器,仙药都给了你,你怎么也能和魔尊一拼!”
霍帝一字一句。
霍后也是说:“星炎,你别怕,父王和母后会保护你的。”
白星炎看她们不愿意投城,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们不投诚,难道是想看着我去死吗?说什么保护,你们有霍氏狐狸天生卑贱地位,我们青丘都斗不过魔族,你们怎斗得过?”
他的话像是一柄柄利刃刺向霍帝和霍后。
两人愣在当场,被一个魔族大将有机可乘,直接击倒。
魔尊苍连哈哈大笑:“青丘,两千年前,青丘早就背叛了你们狐族,他们想要投诚魔族,却被本尊直接灭了。”
一句话,再次让众仙震惊。
他们高高在上的青丘竟然背叛了狐族,背叛了天界。
苍连不愿和这些人多说,就要动手杀了在场所有的仙人和狐族。
而我已经吸收了周天所有的仙力。
在苍连要击杀霍后和霍帝的时候。
我直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挥手唤出天狐本命法器冰魄剑,朝着苍连的命门而去。
苍连瞳孔皱缩,眼底都是不敢置信!
“霍京墨!你竟敢……”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冰魄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我也被他致命的一击,击打的神魂骤颤!
“霍京墨!”我母亲看到这一幕,眼眶骤红。
不知在这一刻,她是否后悔了。
我说:“这一击,还了二位生育养育之恩。”
其实,我没有活过来。
我现在确实一日的神魂在世了!
现在的我不过是回光返照!
众仙不知道,可我自己却很清楚。
我强行稳固神魂,趁着魔尊苍连受伤之际,和其他的魔族大将打在了一起。
将几名围困菱烟和师父泽阳仙尊的魔族大将击败。
我对他们说:“战神,你的救命之恩!还了!”
“师父,你的教导之恩,徒儿也还了!”
我不顾他们异样的目光,又杀了无数的魔族,然后对着狐族众人说。
“青丘全族!青丘女帝!整个狐族,我也不欠你们了吧?!”
他们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我的神魂坚持不住。
苍连趁此机会,他的长枪直接穿透了我的身体,鲜血顺着枪头,滴落在九重天。
“滴答,滴答……”
整个九重天都被染红了,瞬间安静下来。
我用尽最后的一丝仙力,再次朝着苍连而去。
苍连的手一松,他整个人坠落向了天外天。
其他的魔兵看到他被伤,一个个追随而去。
而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长枪贯穿的地方,飘出点点星光……
“京墨!”
菱烟一身是血,对我喊道。
我已经回答不了她。
只能任由自己的神魂,随风而逝!
在我彻底消散于世的那一刻。
漆黑的天空下起了鹅毛般的雪,只不过那雪,是红色的……
第12章
众仙看着红色的血,现在都难以回过神来。
魔族退了!
龙族的上古之神,为救他们死了!
一条巨龙的尸体同时落入了颤抖不止的菱烟怀中。
众仙顿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苍连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叛徒?!
白星炎见众仙开始议论,心下一动,扑到霍京墨的尸体前,哭的梨花带雨。
“哥哥,你何必为了我失了性命,青丘一族保护狐族是应该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众仙见白星炎哭的如此伤心,转头开始安慰起白星炎,没人再提刚刚苍连的话。
白星炎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
菱烟跪在地上,抱着怀里霍京墨的尸体一动不动。
白星炎上前想把她拉起来。
“菱烟战神,你先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哥哥死前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杀了魔族那么多人,免了九重天被魔族侵袭。”
话落,白星炎顿了顿,又在菱烟耳边小声说道。
“况且,你我二人的婚礼还没结束呢。”
菱烟置若罔闻。
她径直起身,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抱着霍京墨离开九重天。
众仙看着菱烟的举动,面面相觑。
白星炎死死的盯着菱烟远去的背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菱烟离开后,众仙见情况不对,纷纷找理由离开。
霎那间,整个九重天只剩下狐族众人和泽阳仙尊。2
白星炎尴尬的站在原地。
泽阳仙尊见徒弟委屈,上前安慰。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听罢,白星炎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
“好,那我便听师父的。”
话落,白星炎和霍父霍后一起回了冀州。
回去褪下一身装扮后,白星炎心里越来越不安,于是他施法向菱烟的住处烈阳殿飞去。
白星炎推开门,只见菱烟眼神空洞的抱着霍京墨尸体坐在一片红绸中。
他目光阴狠的盯着菱烟怀里的霍京墨,恨不得他的本体也马上消失。
白星炎定了定神,调整好表情后,款步走到菱烟身边。
他红着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菱烟,哥哥仙逝了,我们把他安葬了吧,也好让他早入轮回。”
菱烟表情松动,一把挥开白星炎,双目赤红。
怒吼道:“你住口!阿墨没死!他只是睡着了。”
她说完,将霍京墨放下,运转仙气注入霍京墨体内。
白星炎没有防备,一时不察被菱烟挥倒。
她抬起头不甘的看着菱烟。
“菱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此时,泽阳仙尊和文曲星君赶到烈阳殿。
刚推开门,就看到白星炎倒在地上,委屈的看着菱烟。
而菱烟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口中喃喃低语。
“阿墨,这里很安全,你放心的睡吧,我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醒来。”
泽阳仙尊上前扶起白星炎。
白星炎见师父赶来,顿时底气十足,他扑进泽阳仙尊的怀里。
“师父,星炎只是安慰菱烟几句,她便把我打倒在地。”
泽阳仙尊轻拍白星炎的后背,以示安慰,转而一脸不悦的看向菱烟。
站在一旁的文曲星君见此开口道。
“菱烟战神,此前是本君不对,误以为霍京墨只是纣王转世,谁知他竟还是万年才遇的灭世真龙,如此,他便不会像纣王那样没有轮回转世……”
“那他现在的神魂在哪?又在何处转世投胎了!”
还没等文曲星君说完,菱烟便迫不及待的询问。
文曲星君叹了口气:“灭世真龙万年一遇,现在她在何处无人可知,但战神可去仙星宫找司命星君询问,想必他那里会有霍京墨的消息,待你找到后替我向他配个不是,之前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多谢星君!”
菱烟听到文曲星君的话后,起身闪瞬仙星宫。
白星炎和泽阳仙尊紧随其后,文曲星君则独自回到天权宫,背影显得十分落寞。
菱烟一把挥开仙星宫的宫门,将里面的司命星君吓了一跳。
菱烟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司命星君,脸上写满了焦急。
“司命星君!阿墨的命星在哪?她的神魂现在在何处轮回转世了?”
司命星君扯开菱烟的手,语重心长道:“菱烟战神,霍京墨的命星确实灭了,她的神魂也随之消散了,本君也找不到了。”
听罢,菱烟颓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第13章
菱烟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
路过的仙家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
白星炎回想起刚刚司命仙君的话,心里暗爽。
霍京墨死了,就算他是灭世真龙又怎么样,以后他的一切就彻底属于自己了。
天材地宝,神君之位都是她的了。
白星炎心里窃喜,面上却不显。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菱烟身后,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泽阳仙尊跟在两人身后,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菱烟走回烈阳殿。
她看到殿内红绸交错,顿时暴怒。
双手一翻,运转仙力,两团火球从他掌中射出。
火球落在红绸上,瞬间点燃了所有装饰。
烈阳殿顿时火光冲天。
白星炎被菱烟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
泽阳仙尊抬手施法,灭了熊熊燃烧的大火。
随后收起法术,厉声呵斥:“菱烟,你疯了不成?”
菱烟看着面目全非的烈阳殿,勾起一抹苦笑。
转头对着白星炎面无表情的说道。
“缔结大礼已经结束了,明日我会去青荷殿为你输送魂元,帮你施法固魂。”
说完,径直走进殿内,抬手将殿门关上,布下结界。
“菱烟……”
白星炎还没回过神来,殿门就在眼前被关上。3
盯着紧闭的殿门,白星炎面色铁青。
泽阳仙尊见状,压下心中的怒火。
安抚委屈的白星炎:“星炎,为师先送你回去,明日为师和菱烟一起为你施法固魂。”
白星炎压下心底的不甘,抿紧唇瓣,点头应下。
烈阳殿内。
菱烟换下流光霞服,施法将殿里的一片狼藉恢复原状。
她抱着霍京墨的本体,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坐在寝殿。
菱烟看着怀中的小狐狸,心如刀绞。
一滴泪珠滚落,慢慢浸湿了狐狸的毛发。
泪水布满了菱烟的脸庞。
她的肩膀不停地耸动,止不住的抽泣。
最后放声大哭。
“阿墨,我说过我一定会给你个解释,你为何不能等等我。”
“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把仙髓让给星炎,我答应过要好好保护你,我却没做到。”
……
菱烟对着霍京墨不断忏悔,脑中不断回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画面。
两人初遇在兰香谷,她当时奉命诛杀凶兽,返程途中听到有人求救。
她循声找去,就见霍京墨即将葬身羽明鸟之口。
她果断出手将他救下。
后来她对霍京墨一见倾心,于是堂堂仙界战神开始整日追在一只小狐狸的身后。
为此她还被众仙嘲笑了好一阵。
二人定情那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一定守护好他。
可后来看到比霍京墨更需要人保护的白星炎时,她动摇了。
两人为了白星炎不止一次争吵过。
她还记得两人爆发的最大的争吵那次。
她赌气离开,接了仙界最危险的任务。
前往虚天墨封印上古凶兽刑虎。
她独自前往虚天墨,与刑虎大战七天七夜。
可上古凶兽哪能那么容易被封印。
最后她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
刑虎也被打的奄奄一息。
她正准备掐诀封印,刑虎突然回光返照般,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
仙力耗尽,她生不出一点力气,紧闭双眼准备迎接刑虎的致命一击。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拥住,随后便是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接着眼前寒光一闪,刑虎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她睁开眼,只见霍京墨手持冰魄剑立在她面前,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担忧。
霍京墨背部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滴落在地上。
随后两人合力将刑虎封印。
做完这一切后,她再生不出一点力气。
她依稀记得是霍京墨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虚天墨。
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就这样咬牙将她背回仙界。
第14章
回到仙界后她因为身中兽毒,昏迷不醒。
是霍京墨拖着受伤的身体前往不同秘境,为她采药。
那时的她醒来后只见到白星炎坐在他身边满眼担忧,还有些埋怨霍京墨的狠心,竟不知道关心她。
后来还是仙侍告诉她,霍京墨为她奔波数日,直到她醒来的那天,他也倒下了。
——
想起这些,菱烟的心口止不住的抽痛。
她不断的回忆着霍京墨曾经对她的好,每想一件,心口处便疼上几分。
菱烟就这样抱着小狐狸不停哭泣。
冀州。
霍父霍后也知道了霍京墨神魂俱灭再无轮回。
二人对坐着,互相一言不发。
霍父率先开口:“死了也好,这样的灾星活着只会拖累我们。”
白星炎听后,忍不住窃喜。
霍后此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自己不喜欢这个儿子,怎么听到他的死讯后,心里会这样难受。
霍后压下心底的不适,冷冷开口:“这样也好,也算以命抵命了,安抚了青丘亡故的忠烈们。”
“死前还联合魔尊诋毁青丘一族的声誉,真是死了都不消停。”
……6
白星炎听到霍父霍后一人一句的咒骂霍京墨,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没想到魔尊竟然会把真相告诉霍京墨,害的他青丘一族差点沦为仙界笑柄。
叛徒被称为忠烈。
白星炎不敢想仙界众人会在背后怎么议论。
霍后突然握住白星炎的手,慈σσψ爱的看着他,轻声道:“还是母后的星炎听话懂事,不像那个灾星,死了还惹出这么多事。”
白星炎并未言语,只笑着回握住霍后的手,靠在她的肩头。
深夜。
霍后喉咙痒的厉害,她走出寝殿,来到偏殿。
拿起偏殿桌上的罐子,准备吃些养喉丹缓解一下。
可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她下意识开口:“阿墨,给母后拿些养喉丹来。”
话落,一片寂静。
这时霍后后知后觉的想起,霍京墨已经不在了。
她神情落寞,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撑着桌子慢慢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空罐,慢慢陷入了回忆。
霍京墨回到冀州后,努力和每个人打好关系。
他观察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利用自己所学的仙术,为每个人都特制了丹药。
给她特制的养喉丹治好了她多年的喉疾。
霍父上阵打仗时落下的腰伤,也被他治好。
可那时他们觉得他做的这些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更何况那时青丘全族覆灭,白星炎的母后为保护霍京墨而死,而霍京墨又是纣王转世。
这些事堆积在一起,使得有霍氏全族对他更加厌恶。
霍京墨就默默承受着这些怒火。
现在想来,如果是她的话,遇到这些事可能早就爆发了,怎可能还会那么用心的对待族里的每一个人。
霍后不禁又想起每次霍京墨和白星炎起冲突,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白星炎时,霍京墨那失望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像一把把刀子直插胸口。
她仗着霍京墨的对亲情的期盼,一次次伤害他。
霍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慢慢红了眼眶。
与此同时,霍父在寝殿内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见霍后迟迟不归,心里泛起嘀咕。
随即起身穿衣出门寻找。
霍父推开偏殿的门,就见霍后看着一个空罐子独自垂泪。
第15章
霍父想起那个罐子里装着的东西,瞬间明白霍后为何落泪了。
他走到霍后身边,看着她,轻声道:“夫人,夜里风大,小心着凉,快回去吧。”
霍后本来只是小声抽泣,听到霍父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
“夫君,我后悔了,当初我不该将阿墨和星炎调换,我的儿子不是妖狐转世!我们的阿墨不在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话落,霍后扑进霍父怀里放声大哭,不断诉说着霍京墨曾经对他们的好。
“不怪你,我们当初也不知他的真身竟是灭世真龙,早知的话,唉。”
霍父干巴巴的安慰着怀里的霍母,他听着霍后的忏悔,心里有些苦涩。
霍京墨回家后他从来没对他有过一天好脸色。
每次对他都是非打即骂。
每每看见霍京墨就能想起他妖狐转世的身份,和死去的青丘一族。
青丘一族为狐族而死,白星炎的母后是为救霍京墨而死。
他不想别人说有霍氏狐族帝王忘恩负义,所以对亲生儿子霍京墨从来没有好脸色。
他不愿承认对霍京墨的打骂,只是为保全他在外人面前的形象。
可自己这个儿子对他毫无怨言。
依旧每日给他请安,为他调配丹药。
甚至一次他中毒迟迟找不到解药,还是霍京墨以身试药。
他不顾危险,一次次让自己中毒,再制药解毒。
就这样试了上百次后,终于调配好解药,他才能活下来。
可霍京墨却因为不停的试药,最后落下病根。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霍父转而想起传音镜中的霍京墨的话。
他实在不愿相信青丘族是会是魔尊口中的叛徒。
可他又觉得魔尊不会为了耍他们编出这样的谎话。
于是两种情绪纠葛,霍父心里愈加难受。
霍父听着霍后的抽泣,喉间酸涩,也慢慢落下眼泪。
夫妻二人就在这小小的偏殿里宣泄着对儿子的思念。
白星炎站在偏殿外满脸震惊。
当初竟是霍后故意为之,调换了他和霍京墨。
白星炎本来满心怨恨,但转念一想,如若不是霍后的调换,他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人的宠爱,更可能早就死在魔族手下,思及此,他慢慢平复下来。
他听着霍父霍后的啜泣和忏悔,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一个两个的在霍京墨死后突然回想起他的好,那他现在算什么?
霍京墨死了还给他惹出这么多麻烦。
白星炎开始担忧以后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要是连一个死人都抵不过该怎么办!
翌日。
青荷殿内。
众人齐聚。
今日是白星炎第一次固魂的日子。
可是众人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菱烟。
白星炎不安的攥紧了手。
泽阳仙尊正想去烈阳殿看看,刚抬脚,青荷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
菱烟眼底青黑,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星炎见她出现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脚步轻快的跑到菱烟身边:“菱烟,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他亲密的搂着菱烟的肩膀,温柔的看着她。
注意到菱烟脸色不好,他立马换上担忧的神情:“菱烟,你怎么脸色这么差,要不我们明天再固魂吧?”
菱烟不动声色的推开他,淡淡道:“无事,今日便开始吧。”
见状白星炎悻悻的收回手,菱烟冷淡的态度让他十分不悦。
霍后看到白星炎不开心的样子,也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并没有多说什么。
菱烟和白星炎坐在固魂阵内。
两人面对面坐着,菱烟仙力运转,双手结印,将体内的魂元输送给他。
一炷香的时间,固魂结束。
菱烟收回手,脸上的疲态更浓了。
白星炎吸收了菱烟的魂元之后,修为也增加了五百年,眼底满是欢喜。
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见菱烟虚弱的倒在地上。
他赶忙上前扶起她:“菱烟,你怎么样,要不要进寝殿休息一下。”
菱烟摆摆手说不用。
随后艰难的撑起身子,转身离开。
菱烟回到烈阳殿,看着冰棺中的霍京墨,开口道。
“阿墨,我回来了。”
说着走到冰棺边坐下,开始自言自语。
“今日我去帮星炎固魂了,所以回来的晚些,我知道你不喜我和他相处,但是固魂一事是之前答应好的,我不能出尔反尔。”
“固魂结束后,我与他之间也就再无瓜葛了。我会与他解除婚约,阿墨,你再等等我。”
菱烟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
固魂!
她既然可以帮白星炎固魂,为何不能让霍京墨追魂。
菱烟越想越激动,随即立刻起身向藏书阁飞去。
第16章
藏书阁内。
菱烟不断翻找着上古秘法。
三日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本记载着命灯追魂的法术。
菱烟激动的捧着古书,双手止不住颤抖。
阿墨,她的阿墨马上就要回来了!
菱烟拿着古书火速飞回到烈阳殿。
回到烈阳殿后,她习了古书中的秘法后,开始对着冰棺中的霍京墨施法。
菱烟反手结印,一团赤红的火焰从她身后散出。
“浮生梦,赤火立,凌神入体,归!,”
话落,一缕缕战神魂元从她指尖流出,慢慢注入霍京墨体内。
随着魂元的注入,霍京墨的尸体周围渐渐汇入片片雪花。
菱烟见状大喜,成了!
霍京墨的残魂开始回归本体。
可是仅有这一点残魂根本不能点燃命灯。
于是菱烟再次起势结印,注入更多魂元。
菱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每日都在烈阳殿内习秘术,集残魂。
她在烈阳殿周围布下结界,不许任何人打扰。
时间一晃来到了白星炎第二次固魂的日子。
青荷殿内迟迟不见菱烟的身影。
白星炎想到上次菱烟冷淡的态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泽阳仙尊看到白星炎惴惴不安的样子,有些担心这次固魂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安抚住众人,起身前往烈阳殿。
烈阳殿被菱烟布下结界。
泽阳仙尊使了好大力气才将结界破开。
推开殿门,里面充满了浓烈的术法气息。
菱烟坐在一口冰棺旁,手上不断的翻看着古书,双目赤红,喃喃自语。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我就能救阿墨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
菱烟身上衣物破败,头发凌乱,眼底青黑,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休息。
泽阳仙尊仔细看菱烟的状态,似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见状他立刻挥手施法,将菱烟手里的古书夺了过来。
菱烟见古书被夺,怒目圆瞪,拿出赤焰剑向泽阳仙尊刺去。
泽阳仙尊侧身一躲,拿出碧水扇挡住攻击。
随后反手夺过赤焰剑,将菱烟制服。
菱烟几夜没有合眼,在加上损失太多魂力,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
她被泽阳仙尊轻而易举的制住。
“菱烟,你清醒一点,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走火入魔的!阿墨已经仙逝,你现在做的再多都是徒劳,他神魂俱灭不会回来了!”
“走火入魔算什么!只要阿墨能回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话落,菱烟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痛苦哀嚎。
她不断摇头,口中不停念着:“阿墨,我错了……”
泽阳仙尊见他这幅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手一点,施法让她暂时昏睡。
随着泽阳仙尊的动作,菱烟慢慢昏睡过去。
泽阳仙尊将她拖回寝殿,安顿好一切后来到院中。
他看到烈阳殿正中摆放着的冰棺,抬脚慢慢走过去。
霍京墨静静的躺在里面。
泽阳仙尊见此忍不住伸手抚上冰棺,脑中不自觉回想起往事。
当初霍京墨满身是血拜在他的尊门前,他于心不忍便收了他做徒弟。
那时,他是他唯一的弟子。
霍京墨听话懂事,拜师后每天刻苦修炼。
每日修炼结束,他即使累的筋疲力尽也要为他炼制修身养心的丹药。
吃了霍京墨的丹药后,他的仙力在不知不觉中增强了不少。
想到霍京墨的尽心,泽阳仙尊眼中透出一丝伤感,渐渐红了眼眶……
第17章
泽阳仙尊忆起一次他外出历练,身受重伤。
那时缺少一味重要的药引,瘴血草。
瘴血草生长在阴重崖的崖壁上,生长环境极其恶劣。
而且周围有阴兽守护,一般情况下无人敢去。
哪怕修为再高的上仙去了也会受伤惨重。
霍京墨躲在一边偷听到他们谈话后,独自前往阴重崖为他采药。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阴兽的手下采到的药。
回来时他的身上没一块好肉。
瘴血草被他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
看到他时,兴高采烈的拿出瘴血草:“师父,我采到瘴血草了,师父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他看到霍京墨满身血污,拿着瘴血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心下霎时有些触动。
可当他看到一边委屈巴巴的白星炎时,又强压下内心的情绪,只冷冷的对霍京墨说了句辛苦了,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霍京墨用命换来的瘴血草。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霍京墨眼中的受伤。
……
思及此,泽阳仙尊闭了闭眼,掩下眼底的酸涩和胸口翻涌的情绪。
曾经他在心底许诺一定好好教导霍京墨,可何时变了呢?
是霍京墨的讨好和懂事,让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就该为了白星炎付出一切。
他自诩公平正义,可最后,也是他的“公正”害死了他最好的徒弟。
泽阳仙尊的手扶上冰棺,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滴在上面。
此刻他悲伤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突然他伏在冰棺上的手感受到一丝异样。
他收起情绪,尽力感知霍京墨身上的异样。
片刻后,他察觉到,那是青吾兽的毒。
那毒藏的极深,不仔细感知根本察觉不出来。
青吾兽只生长在玄灵密林。
玄灵密林危险重重,乃六界禁地。
泽阳仙尊仔细回想着霍京墨何时去的玄灵密林。
猛然想起,五百年前,他曾带霍京墨和白星炎去玄灵密林历练。
那时他与他们二人走散,待他找到二人时,就见霍京墨挡在白星炎身前,为白星炎抵挡青吾兽的攻击。
他记得当时霍京墨为保护白星炎被青吾兽抓伤。
可他那时满心满眼都是白星炎,根本没在意霍京墨的伤。
他急着为白星炎疗伤,也就忘了告诉霍京墨青吾兽有毒,。
泽阳仙尊此刻也反应过来,为何霍京墨会这么突然的仙逝。
那毒潜伏在他体内几百年,他竟丝毫不知。
还强迫他将仙髓和雪凌甲让出。
泽阳仙尊此时泪如雨下。
胸口堵的厉害,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哽咽着说不出话。
“噗——”
泽阳仙尊再也忍不住了,咳出大口鲜血。
“阿墨,师父对不住你……”
泽阳仙尊踉跄着离开烈阳殿。
青荷殿内。
白星炎等人见泽阳仙尊迟迟不归,便传音给他。
泽阳仙尊只回,固魂一事日后再说,便关闭了传音。
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
霍后看着白星炎闷闷不乐的样子,到底还是心疼了。
最近几日霍父霍后因为霍京墨的事对白星炎生出一丝怨念,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
可到底是他们看着长大,疼爱多年的孩子,霍后实在是不忍心看他难过。
霍后上前安慰:“星炎,今日便算了,菱烟战神那里应该是有事耽误了,改日我们再继续吧。”
前几日白星炎察觉出霍父霍后对自己的怨念,还有些惴惴不安。
今日见霍后对自己的态度又好起来,松了口气。
他顺势抱住霍后,委屈道:“星炎听母后的。”
霍父霍后安抚好白星炎后,便回了冀州。
一路上两人都心不在焉。
第18章
回到冀州后,霍父不知怎的想到了那日苍连的话。
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
“霍京墨竟为了青丘一族的叛徒……”
苍连的话不断萦绕在霍父的脑中,或许苍连说的是真的呢?
霍父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叫来亲信去调查当年青丘覆灭的真相。
白星炎得知霍父开始调查当年的事,瞬间慌乱起来。
他是知道当年的真相的。
当年白星炎的亲生父王桑父,早在两人身世曝光前就来找过他。
他担心狐族战败沦为魔族的奴隶,所以瞒着青丘女帝,联合族中长老向魔尊投诚。
他找到白星炎,将计划告诉他。
为的是到时狐族战败后他能尽快从有霍狐族脱身,认回青丘狐族,摆脱成为魔族奴隶的命运。
可谁知后来仙界相助,击退了魔族。
桑父叛变的消息也要瞒不住了,他马上弃暗投明,向青丘女帝和仙界众人告发魔尊的秘密,出卖魔尊。
魔尊哪会甘心做垫脚石,得知桑父叛变的消息后气急败坏,屠了青丘全族。
桑父在此之前就察觉出魔尊的意图,所以联合族中长老做局,造成青丘一族为全族牺牲的假象。
自此青丘一族因为桑父的叛变导致全族覆灭。
而白星炎却顶着忠烈之后的名头博得万千宠爱。
如果一切真相大白,白星炎不敢想他日后会面临外界怎样的唾骂。
白星炎左思右想,现如今只能装作一切不知情的样子。
毕竟之前他和桑父都是秘密见面,无人知晓。
一月后。
霍父看着下人调查到的消息,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
果真如魔尊苍连说的那样。
青丘一族当真是叛徒,他们竟被骗了这么多年。
他竟然为了这一族叛徒那样狠心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为了一个“好名声”,他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霍后得知消息后心如刀绞。
她眼神空洞的坐在霍父身边。
“夫君,我后悔了……”
霍后双手攥拳,不断的捶向自己的胸口,口中不断忏悔。
霍父的手也慢慢收紧,悔恨的看着手里的密报。
如果当年他们能好好调查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若当初没有那么大的虚荣心,是不是霍京墨就不会死?
霍父悔不当初,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白星炎躲在暗处看着二人的样子,心下了然。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要把自己从青丘狐族彻底摘出来。
于是白星炎揉红了眼睛,挤出几滴泪,慌乱的跑到霍后身边。
“母后,我已经知道了,青丘一族果真背叛了族人,他们为何要那样做,害的哥哥……”
“滚开!”
霍后一把挥开哭的梨花带雨的白星炎,怒骂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青丘一族,我的阿墨也不会死!都怪你!你给我滚出去!”
白星炎一时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霍后。
霍后从来没用过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他挤出几滴眼泪再次抱住霍后,哽咽道。
“母后,我自小跟着你长大,青丘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哥哥的死我也很难过,母后,您别不要星炎啊!”
第19章
白星炎再次抱住霍后,哭的情真意切。
霍后慢慢从悲痛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看着面前嚎啕大哭的白星炎,心疼的回抱住他。
当年是她将二人调换,而白星炎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他什么性子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刚刚情绪上涌,心中满是怒火于是便都发泄在白星炎身上。
霍后此刻十分后悔。
“星炎,母后的乖儿子,母后刚刚是不是打疼你了。”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寒了这个儿子的心。
况且最开始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霍后心疼的把他搂进怀里。
白星炎见霍后态度松动,稍稍安心。
擦掉眼泪,委屈道:“母后不哭,星炎不疼。”
“母后,哥哥不在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父王的。”
说完,母子俩抱头痛哭。
一旁的霍父见此情景默不作声,双眸阴沉的看着白星炎,不知在想什么。
众仙渐渐都知道了青丘族是叛徒这件事。
看向白星炎的眼神都充满鄙夷。
“没想到星炎少帝竟是叛徒之后。”
“他竟还有脸出来走动,本君要是他,早就跳下诛仙台了。”
“就是,他之前竟还好意思以此要挟霍京墨,真真是不要脸。”
……
自真相大白后,白星炎每日都能听到这些议论。
他听着众仙的议论,手握成拳,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
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真相大白之前是他们一个劲的说着霍京墨的不好。
现在霍京墨死了,真相大白了,他们又自诩正义之士,转而批判他。
白星炎在心里狠狠唾骂这些人。
不理会众仙的议论,他踱步到烈阳殿。
自第一次固魂后,他再也没见过菱烟。
每次来烈阳殿都被结界挡在外面。
给她传音也置之不理。
他想去找师父诉苦,可泽阳仙尊对他的态度也愈加冷淡。
他好不容易将这两人从霍京墨手里抢过来。
可不想这两人像那些“墙头草”一样冷落他。
于是开始尽力讨好他们,做着从前根本不屑做的事。
今日,他照例来到烈阳殿,惊喜的发现结界消失了。
白星炎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探头向殿内看去。
他没有看到菱烟,只发现了院中的一口冰棺。
冰棺周围布满阵法,里面注满了菱烟的魂元。
她不去给自己固魂,竟把魂元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
白星炎气的不轻,伸手想破坏掉结界。
刚抬手施法就被一道烈焰打散。
“啊!”
炽热的火焰燎伤了他的手臂,痛的他惊呼出声。
他捂着受伤的手臂,转头看去。
只见菱烟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
白星炎被菱烟这冰冷的语气镇住。
支支吾吾道:“菱烟,我许久没有见到你,有些担心你,菱烟,你没事吧?”
“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菱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冰冷。
白星炎还不死心,捂着手臂上的伤,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菱烟,我只是好奇这个阵法,也想看看哥哥,并没有恶意,你还打伤了我……”
听罢,菱烟依旧面无表情,右手一挥,白星炎胳膊上的伤瞬间痊愈。
“好了,你可以走了,答应你的固魂一事我会做到,以后没事不要来烈阳殿。”
话落,挥手将白星炎赶出去,殿门关上,再次布下结界。
白星炎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心底积压的怒火燃烧起来。
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白星炎怒气冲冲的回到青荷殿。
刚踏进殿门,就见泽阳仙尊坐在院中,似是等他许久了。
白星炎立刻调整好表情,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
“师父怎么过来了,可是找我有事?”
泽阳仙尊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昨日星辰仙君来找为师,雪域神君的位置不能空缺,他想你继任雪域神君一职,为师特来问问你的打算。”
闻言白星炎将刚刚的不快抛到脑后。
他欣喜若狂,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天了,心道。
“霍京墨,你的一切终归都是我的。”
第20章
他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师父,星炎愿意。”
随即又红着眼睛,啜泣道:“哥哥已然离去,星炎会继承哥哥遗志,尽力做好神君一职,保护天下苍生。”
泽阳仙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为师这就去答复星辰仙君,举行封神仪式后,你就是新的雪域神君了。”
“多谢师父!”
泽阳仙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向星辰宫飞去。
白星炎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随即起身向冀州飞去,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霍父霍后。
继位雪域神君后自己就彻底取代霍京墨的位置了。
思及此他便愈发得意起来。
泽阳仙找到星辰仙君对他说,白星炎愿意继任雪域神君。
星辰仙君点头表示知道了:“好,那便五日后举行封神仪式。”
“对了,在封神仪式前,星炎少帝还需一次固魂,你记得提醒菱烟战神。”
泽阳仙尊点头应下:“本尊知晓了。”
出了星辰宫,泽阳仙尊飞到烈阳殿。
发现烈阳殿的结界又加固了。
无奈只得给菱烟传音。
片刻后菱烟打开殿门,泽阳仙尊走了进去。
泽阳仙尊还未开口,菱烟便打断他。
“我知道仙尊来的目的,你告诉白星炎,明日我会过去帮他固魂,明日之后,我便与他再无瓜葛。”
泽阳仙尊听罢,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
“菱烟,你保重身体,阿墨还在的话,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
话落,泽阳仙尊转身离开。
翌日。
青荷殿。
菱烟早早来到青荷殿,开始为白星炎进行最后一次固魂。
一炷香的时间,固魂结束。
菱烟放下手,面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这次之后白星炎觉得之前魂魄分离的感觉消失了。
抬眼看到菱烟苍白的脸上,关切道:“菱烟,你怎么样,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菱烟擦了擦嘴角的血,淡淡道:“无事。”
随即起身平静的看着他:“固魂结束,你我二人的可以解除缔结了,明日我会去三生石将名字划去。”
说完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
白星炎呆若木鸡。
菱烟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这些话!
白星炎固魂成功的喜悦瞬间被浇灭。
菱烟说到做到,第二日天刚亮就去三生石上将她和白星炎的名字划去。
做完这一切,菱烟回到烈阳殿。
坐在冰棺旁,看着霍京墨的尸体轻声道:“阿墨,如今我与白星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也不会有,你且安心吧。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三日后,封神仪式。
众仙齐聚。
白星炎站在封神台上接受星辰仙君的封神礼。
片刻后,星辰仙君朗声道:“礼成!即日起你便是新的雪域神君了。”
白星炎看着手里的神君令牌,心中狂喜。
这时,台下传来众仙的窃窃私语。
“叛徒之后竟还能继任神君,真是不知星辰仙君是怎么想的。”
“嘘,小声点,你有所不知,那雪域神君之位本就是白星炎的,是泽阳仙尊担心他那时修为不高,所以才让霍京墨继位的。”
“而且泽阳仙尊还让霍京墨以血脉净化雪凌甲,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竟还有这种事,我看泽阳仙尊也是老糊涂了。”
……
众仙的议论声,白星炎听到清清楚楚。
他攥紧藏在衣袖下的手,努力平复情绪。
片刻后,扬起笑容对众仙道:“诸位仙家,日后还请各位多多提点,星炎必会竭尽全力,和诸位一起守护这天下苍生。”
话落,众仙适时附和,纷纷夸赞他,并献上各自的贺礼。
刚刚议论的几人也上前笑着恭喜他。
他们私下再不喜也不会放到面上来,都会尽量维持表面的平和。
不然传出去仙界不和,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封神仪式结束后,白星炎得意的走在路上。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三生石畔。
他抬眼看向缔结刻字的地方,他和菱烟的名字果然不见了。
“菱烟!你竟然为了一个死人这样对我!我一定要你好看!”
第21章
白星炎怒不可遏,怒气冲冲的赶到烈阳殿。
他心里窝火,挥手打破烈阳殿的结界。
继任神君后,他的实力也随之提高不少。
这样的结界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推门进去,找了一圈后发现菱烟不在,心中暗喜。
走到冰棺旁,看着躺在里面的霍京墨的尸体,怒火中烧。
他挥手破了围着冰棺的阵法。
围绕在冰棺旁的魂元慢慢消散。
白星炎抬手施法,冰棺中的狐狸腾空而起,慢慢落入他手中。
“霍京墨,你终归是斗不赢我的,菱烟想将你的魂魄引回来,我偏不让她如愿。”
“你这一生只配给我做垫脚石,我现在就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话落,白星炎起身向诛仙台飞去。
到了诛仙台,白星炎看着手中的狐狸,狰狞的笑着。
“霍京墨,也不枉你我二人姐妹一场,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话落,他施法将霍京墨打到诛仙台上空,脸上的表情因激动而变得狰狞。
“霍京墨,永别了!”
话落,白星炎抬手施法,将霍京墨运到诛仙台正中。
此时回到烈阳殿发现异常的菱烟也找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双目赤红。
眼看着白星炎将霍京墨推下诛仙台,她立刻开口阻止,同时手上迅速施法向白星炎打去。
“不要!”
白星炎被菱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将施法将霍京墨打下诛仙台。
霍京墨坠入诛仙台后瞬间消失。
菱烟迅速冲到诛仙台边,伸出手想阻止这一切。
可一切都太晚了,霍京墨早就消失不见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就在白星炎将霍京墨推到诛仙台时,霍京墨的睫毛微微颤动。
菱烟错愕的看着这一切,瞬间红了眼眶。
她起身,双目赤红的看着白星炎,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白星炎刚刚受了菱烟一击,此时痛苦不已。
他看到菱烟铁青的脸,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直到这时白星炎才是真的怕了。
他面色惨白,颤抖着身体,本能的向后退去,流着泪连连摇头。
“菱烟,你别生气,我错了,我只是帮哥哥早入轮回……”
菱烟此时怒火中烧,哪里听的进他的话。
右手慢慢抬起,一团烈焰从他手中燃起。
菱烟挥手甩出烈火。
一缕缕燃烧的火焰将白星炎团团围住。
白星炎动弹不得。
菱烟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死死的掐着白星炎的脖子。
她脸色阴沉的吓人,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哑着嗓子,口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我马上就要成功了,现在全被你毁了!”
“今日我就让你以命抵命!”
话落,菱烟掐着白星炎的手逐渐用力。
白星炎被掐的脸色铁青,艰难的拍打着菱烟的手。
就在白星炎即将被菱烟掐死的时候,霍后带着泽阳仙尊赶到了。
泽阳仙尊看着菱烟丧失理智的样子,立刻出手将她击飞。
菱烟被仙气击飞,白星炎得以喘息。
白星炎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泽阳仙尊气愤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菱烟。
“菱烟,你疯了!你难道忘了弑神的后果吗?!”
菱烟从地上爬起,面目狰狞,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不在乎什么后果,他杀了阿墨!他就要付出代价!我就要成功了,是他毁了我全部的心血!”
泽阳仙尊见菱烟暴怒的样子,冲上前挥手打了她一巴掌。
“够了!你做的再多他也回不来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第22章
话落,菱烟无力的垂下肩膀,一脸沮丧。
“回不来了……”
菱烟不断念叨着这一句话,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此时,霍后打算去扶白星炎的手顿住了。
她没想到白星炎会将霍京墨扔下诛仙台。
没人知道跳下诛仙台的上仙会去哪里。
活人还好,至少能捡回一条命。
可霍京墨死了,他堕入诛仙台后意味着再没人能找到他。
他的神魂也不复存在了。
了解前因后果后的霍后登时变了脸色,由最初的担忧变为愤怒。
怒视白星炎一眼,决绝的转身离开。
白星炎看到霍后变幻的脸色,心下一沉。
也顾不得脖颈处的伤痛,慌乱的爬到泽阳仙尊脚边,祈求的看着他。
“师父,徒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哥哥早入轮回,不要再受折磨。”
泽阳仙尊看着面前自己曾经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徒弟,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并未言语,只抚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和霍后一样转身离开,不留一丝情面。
白星炎看到霍后和师父的反应,颓然的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全毁了。
——
冥界。
瘴气缭绕,幽魂飘散,阴森可怖。
一只小狐狸倒在彼岸花丛中。
周围的魑魅魍魉围了上去,好奇的打量着它。
这时,一头墨色长发,身穿粉色霞衣的女子走到狐狸身边。
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小家伙,终于找到你了。”
话落,弯腰俯身将它抱起,护在胸前,抬脚离去。
一旁的魑魅魍魉诧异的看着她。
此时一个打扮张扬的女子走到她身边,诧异的看着她怀里的狐狸。
“栀莞,你在哪捡到的小狐狸?快让我看看!”
话落,女子伸手就要去摸。
栀莞一记眼刀过去,女子悻悻的收回手。
“得,我不摸了还不行吗,看你宝贝的那个样子。”
说着两人回到冥王殿。
刚到殿门,一个祭司打扮的男子走上前,对着栀莞毕恭毕敬道:“禀告冥王,魔尊那里又有动作了。”
栀莞抚摸着怀里的小狐狸,淡淡道:“继续盯着。”
“是。”大祭司应下,转身离开。
栀莞走到寝殿,将小狐狸轻轻放到床上。
全程小心翼翼,目光温柔。
女子从未见过栀莞露出这样的表情。
忍不住吐槽:“瞧你宝贝的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你夫君呢。”
栀莞注视着床上的小狐狸,嘴角带笑:“很快就是了。”
随后看向女子,眼含威胁:“灵音,你最近很闲?明日去阴司那报道。”
灵音一脸震惊,连连摆手:“你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就走。”
说完,一溜烟跑了。
寝殿瞬间安静下来。
栀莞坐在床边,怜爱的看向小狐狸。
她抬起右手,食指轻点,指尖散出星光点点,随后一缕缕残魂汇集在小狐狸身边。
随着栀莞的动作,残魂伴着点点星光渐渐汇入小狐狸的身体。
突然,原本毫无生气的小狐狸睫毛不停颤动,慢慢有了呼吸。
第23章
此后的每日,栀莞都在悉心照料小狐狸。
为他收残魂,渡修为。
不知不觉间过去百年,这期间栀莞为他渡了万年修为。
与此同时,仙界早已乱成一团。
自白星炎将霍京墨扔下诛仙台后,菱烟便彻底“疯魔”了。
她日日向霍京墨曾经的住处茉凉殿和藏书阁跑。
她在茉凉殿翻找出霍京墨的东西,一件一件的翻看。
在藏书阁内不断翻找上古秘书。
甚至不顾藏书阁内书童的劝阻,修炼起仙界禁术。
好几次差点走火入魔,都被泽阳仙尊救下。
泽阳仙尊看着菱烟的状态很是担忧。
迫于无奈前往仙星宫找到司命星君,向他探询追魂的方法。
司命星君知晓菱烟的状况后,翻遍了仙星宫。
终于,他找到了一本记载着探魂的方法。
泽阳仙尊喜出望外,向司命星君道谢后立刻赶往茉凉殿。
菱烟得知可以追魂后,原本空洞的眸子瞬间亮起。
她同泽阳仙尊一起修习追魂术。
随后一齐将霍京墨的命灯点起。
命灯内有霍京墨的气息,以后只要有他的踪迹,命灯便会亮起。
点燃命灯后,菱烟也恢复正常,不再向之前那样浑浑噩噩。
她每日在茉凉殿醒来后,就坐在命灯边守着。
期间白星炎无数次找她,她都视而不见。
霍父霍后和泽阳仙尊虽不像菱烟那样冷淡,但对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白星炎在仙界的处境越发艰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
一日,栀莞为霍京墨渡过修为后,坐在寝殿看书。
这时,床上的霍京墨慢慢睁开了眼睛。
片刻后,逐渐幻化成人形。
霍京墨茫然的睁开双眼,他还活着!
怎么回事,他不是仙逝了吗?现在这是哪里?
正想着他感受到周围传来的瘴气,眉头一拧。
难不成,这里是冥界?
他的眼睛忽的扫到一旁坐着看书的栀莞。
霍京墨惊诧的看着她。
他在心中感叹栀莞的外貌。
眉眼清冷,鼻梁挺拔,皮肤白皙,一身白色滚边刺绣长袍,衬得她高贵无比。
这女人长得可真好看!
霍京墨一时有些看呆了。
栀莞早就注意到霍京墨传来的视线,耳尖微红,却还是故作高冷。
“醒了?”
话落,抬眸看去。
只一眼栀莞便快速转回头,一张美丽的脸庞瞬间涨的通红。
结结巴巴道:“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霍京墨被栀莞一吼,后知后觉低头,随后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啊!”
他迅速抓起一旁的被子裹住身体,脸红的能滴血。
霍京墨盖好被子,支支吾吾道:“你是谁啊?这是哪啊?是你救了我吗?”
栀莞调整好表情,却还是不敢回头看他,温声道:“这里是冥界,本王捡到了你,你暂且住在这里,其他事日后再说。”
话落快步离去,脚步略显凌乱。
霍京墨愕然看着栀莞离去的背影。
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依稀记得几个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想起这霍京墨心口传来阵阵刺痛,身体不自觉颤抖,四肢爬上凉意。
那几人究竟是谁?
霍京墨用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片刻后她放弃了,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
刚刚那人虽然周身散发着冷意,可她感知到那人对他并无恶意。
于是安心在这里住下,慢慢恢复记忆。
此时,随着霍京墨的霍醒,茉凉殿内的命灯骤然亮起。
随后一道法术袭来,刚刚亮起的命灯瞬间被熄灭。
第24章
白星炎看着忽明忽暗的命灯,气的咬牙切齿。
今日菱烟被仙帝叫去刚好不在,白星炎便悄悄潜入茉凉殿。
正巧看到命灯亮起。
此刻他无比庆幸今日菱烟不在。
“霍京墨,你还真是好命,这样都能活过来。”
他掐灭命灯,掩盖好自己来过的痕迹,迅速离去。
自诛仙台一事后,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霍后瞬间收回了对他的全部宠爱。
霍父自从知道了青丘的真相后,对他的态度冷淡下来。
诛仙台一事后更是不待见他。
泽阳仙尊收回了之前给他的雪凌甲。
一夕之间,他失去的一切。
这些人的爱简直太廉价了。
对他好时倾尽所有,恨她时毫不留情的收回所有。
他们谁都不爱,只热衷于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好衬托出自己的大义。
对霍京墨如此,对他亦是如此。
在百年间白星炎无数次的讨好他们,可都收效甚微。
直到一次他发狠,霍后重病,他不眠不休的照顾数月,霍后被他打动。
态度也软和下来,不似从前那样仇视他。
此后,白星炎在仙界的日子才算好过点。
如今他绝不允许霍京墨回来破坏这一切。
白星炎处理好一切走在回去的路上。
这时菱烟迎面走来。
白星炎本就心虚,看见她迎面走来登时吓了一跳。
菱烟看到白星炎一脸心虚,眉头微皱。
看向他身后的方向,厉声道:“你又去茉凉殿了?”
白星炎下意识摇头:“没有,我只是路过这里,菱烟你不许我接近茉凉殿,我怎敢不听。”
说完,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菱烟现在看到他故作委屈的样子就莫名烦躁。
每次她摆出这幅姿态,旁人都以为她怎样他了。
现在她完全体会到霍京墨当时的心情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菱烟不愿看他,冷着脸,拂袖而去。
白星炎看着菱烟冷漠的背影,心底再次生出怒火。
随后转念一想,又平复下来。
命灯灭了,菱烟就找不到霍京墨了。
想到这,他心中暗爽。
菱烟回到茉凉殿,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来。
命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菱烟也不气馁,拿起手边的书,静静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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