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德语：Die Welt als Wille und Vorstellung）由德国哲学家阿图尔·叔本华所著，1818年在柏林出版第1卷。该书于1844年出版第2卷以及新版第1卷，并于1859年发行第3版。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叔本华最重要的一部哲学著作，论述了有关认识论、本体论、美学和伦理学四个方面的问题。作者在该书中充分展现了他的非理性主义思维方式和唯心主义的基本思想，阐述了他的唯意志主义和悲观主义的人生哲学。叔本华认为，世界是主体的悟性直观和表象，一切表象都服从于根据律及其形态，而根据律不适用于意志，它们是主体的先验认识方式，理性认识赖以形成的条件之一。所以，主体是世界的支柱，而意志则是一种盲目的不可遏止的冲动，是“自在之物”，它构成世界的本质和表象世界的依据。阿图尔·叔本华还把意志客体化，并阐述了他的直观高于理性，通过艺术创作和欣赏来把握理念的美学认识论思想。

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德国古典哲学向现代哲学转向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叔本华将意志推到了哲学的中心地位，把理性看做是意志的工具，由此颠覆了西方哲学的理性主义传统。这种意志第一的思想对于现代哲学有着深远的影响，成为现代西方人本主义各派理论的基础之一。与此相关，叔本华通过提出意志就是自在之物，从而彻底清除了伊曼努尔·康德的“物自体”理论为雅威保留的地盘，成为一个真正的无神论者。阿图尔·叔本华的无神论思想对于长期受基督教影响的西方哲学传统具有革命性的意义。叔本华的著作对弗里德里希·尼采、萨特、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荣格以及西格蒙德·弗洛伊德、阿道夫·瓦格纳、D.H.托马斯·劳伦斯、托马斯.曼、列夫.托尔斯泰、马歇尔.普鲁斯特其他诸多哲学家、心理学家和文学艺术家等产生了强有力的影响。。他们都高度评价《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则认为，把该书所传达的理念仅仅作为历史发展中的一个阶段来看才有其重要性。

作者介绍

亚瑟·叔本华（德語：Arthur Schopenhauer，1788年2月22日—1860年9月21日），德国哲学家，唯意志论主义哲学的开创者。亚瑟·叔本华也译作阿图尔·叔本华（以下简称叔本华），1788年出生于但泽。叔本华的父亲因里希.弗洛里斯.叔本华是但泽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叔本华在学校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富庶家庭所能提供的海外旅行也提升了他的素养。叔本华的母亲约翰娜.叔本华是一位浪漫派小说家，叔本华在她的艺术和学术沙龙里结识了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和研究东方世界的学者弗里德里希.马耶尔。1809年，叔本华继承了一笔足以让他衣食无忧的遗产，同年前往哥廷根大学求学，两年后迁到柏林，最终放弃医学选择哲学专业。

1813年，战争爆发，阿图尔·叔本华迁到魏玛附近的鲁多尔施塔特市，在那里完成了他的第一部著作《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1816年，叔本华发表《论视觉和颜色》。《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一卷完成于德累斯顿，发表于1818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在出版后的多年间几乎无人问津。1820年，叔本华在柏林大学执教，但他选择的授课时间与他所鄙视的正处于事业巅峰的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重叠，致使听众寥寥无几，后辞去教职。1836年，叔本华发表了《论自然界中的意志》，1838年和1839年，发表论文《论意志的自由》和《论道德的基础》，1841年合并成书出版。1844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二卷与概述的新版第一卷同时出版。1859年，它们以第三版的形式再次一并发行。阿图尔·叔本华最后出版的新著是1851年问世的《附录与补遗》。这部首先在英国获得好评的晚期著作使得叔本华获得了迟来的荣誉。

叔本华继承了伊曼努尔·康德对于现象和物自体的区分，坚持物自体，并认为它可以通过直观而被认识，将其定义为意志。世界分为表象和意志两部分，一切表象的存在都是意志的客体化。所以理性、知识都从属于意志。他坚信自己已经解决了世界之谜。他还将其著名的极端悲观主义和此学说联系在一起，认为意志的支配最终只能导致虚无和痛苦。阿图尔·叔本华认为，生命意志是世界的内容和本质。它是一种盲目的、无法用任何理性的概念加以说明的神秘冲动，通过理念的不同等级而客体化为表象世界中的万物。人是世界的一部分，因此意志也是人的本质。人的认识和活动是意志的表现，人身体的各种器官是意志的显露，可见的世界只不过是意志的镜子。他断言“世界是我的表象”，认为理性只是意志的外壳和工具，应该服从神秘的不可知的意志。

叔本华把意志视为人生痛苦的根源，认为意志的无止境欲求和满足推动着宇宙的生成变化，与人伴随而来的就是痛苦与快乐的不断交替。但满足和快乐只是暂时的，缺乏与痛苦则贯穿人生历程的始终。要摆脱痛苦就必须否定生命意志，实行禁欲，弃绝意志的一切欲望达到忘我，在无欲宁静的理想世界中实现超脱。《作为意志和表现的世界》集中体现了阿图尔·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叔本华的意志主义和悲观主义对现代西方的许多哲学流派都有影响，对思想史上的思想家们产生了强有力的影响。

弗里德里希·尼采把叔本华称为“教育家”“解放者”，“我一翻开他的书，就好像马上长出了一对翅膀”，“如果我一定要在这地球上安身立命，那我会选择叔本华作为我的伴侣。”迈克尔. 福克斯于1980年在其编辑的《叔本华：他的哲学成就》的前言中，评价叔本华是“19世纪最有原创性和最深刻的思想家之一”。列夫·托尔斯泰在1869年完成了《战争与和平》后，就开始阅读阿图尔·叔本华的所有哲学书籍，并开始翻译叔本华的著作。他赞美叔本华是无与伦比的，“叔本华的哲学已把我们带至哲学所能把我们带至的极端。”另一位深受叔本华思想影响的俄罗斯文豪伊凡·屠格涅夫，认为叔本华的哲学是一个甚有价值的框架，用以构建和整合自己的观点。瓦格纳在自传中写道：“在四年里，叔本华的书从不曾离开我的头脑思想，我从头至尾已研读了叔本华的书四次。叔本华的书对于我的整个一生，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喜爱叔本华著作的还有著名作家还有爱弥尔·左拉、莫泊桑、马塞尔·普鲁斯特、契诃夫、威廉·毛姆等，在他们的名著中可以读出叔本华思想的影响。

成书背景

社会背景

18世纪欧洲发生了启蒙运动，它是欧洲文明发展进程中的一个阶段，民众开始不受他人和外部权威的影响而独立思考，试图把握自己的命运。启蒙运动源自人们对基督教神学教条的质疑，科学技术的进步使人们对基督教产生信仰危机。人们开始运用理性来思考现实世界，用理性来评判现存的一切，主要是要清除传统社会秩序中阻碍社会进步的各种消极因素，追求人的权利，弘扬自由平等。启蒙运动基本上削弱了教会神权和封建统治，把西方哲学思想发展逐渐推上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轨道，替资产阶级制造了一套新的意识形态，促进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发展。18世纪末欧洲进入了革命时代，包括始于英国的工业革命和始于法国的民主革命。18世纪末叶（1780年代），英国开始进行工业革命，工业革命的技术成就在19世纪从英国逐步传遍欧洲大陆，使欧洲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变。法国大革命激进而彻底，成为一场以追求平等为基本取向的革命。法国大革命创造了拿破仑·波拿巴，他从1799年起统治法国15年。拿破仑之后，欧洲已不能回归旧制度。

哲学背景

德国古典哲学是西方理性主义发展的顶峰，阿图尔·叔本华的前人为理性主义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7世界法国思想家勒内·笛卡尔最早宣扬理性，18世纪时，法国启蒙学家延展了理性批判的理论，并把对象扩展到当时的“旧制度”。大多数启蒙学者都相信人的理性万能，文明给人类社会带来了进步。德国理性主义不同于英法启蒙理性，思想家们在大力颂扬理性的能力，呼唤历史理性进步，极力赋予理性以某种“雅威”般的权威的同时，一直进行着对启蒙理性的反思与批判。如何一方面确认理性之牢不可破的基础性地位，另一方面又不完全贬低和排斥非理性因素的价值，是德国哲学家们为之深深困扰的一个根本问题。具体来说，在世界、社会和历史的理性化过程中，如何安置和对待非理性，构成了从伊曼努尔·康德到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的哲学发展的一大特色。在此情形之下，非理性因素的价值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承认，非理性主义也在暗暗地往前推进。

让-雅克·卢梭认为，理性不如感情可靠，文明使人类身心退化、道德堕落，最理想的社会是初民社会，是人类的自然状态。他把自然和社会文化对立起来，认为人性生来都是善良的，知识被社会文化教养坏了，因此，近代人的出路在于“回到自然”，亦即回到人的野蛮状态。为此他常受伏尔泰等启蒙学者的攻击和排挤。但卢梭实际上是敏锐地感到了现代文明的固有弊端，那就是有可能导致人的自我的丧失以及个性的沉沦。从根本上说，卢梭对文明、理性的不满，主要就是出于对平等的迷恋或对社会不平等的痛恨。他觉得不平等正是由文明带来的——野蛮时代是人人平等的，而理性的罪过，就是默认了这种不平等的合理性、正当性。

感觉比理性好，也就是因为感觉是发自人内心的声音，是人性固有的善良情感，是一种天良，它不能容忍不平等及其带来的人对人的压迫，即使这种不平等从理性的角度来看是正确的。让-雅克·卢梭去世（1778年）后十年声望日隆，最后成为深受法国人景仰的精神导师，远超以伏尔泰为代表的主流派。卢梭主义对法国大革命起了指导性作用，卢梭对平等的热切追求反映了当时法国社会普遍的热望。

相对于法国启蒙的激进、浪漫，要用理性怀疑和批判一切，英国的苏格兰地区的启蒙则温和和务实得多，只关注一切与现实生活相关的事情。大卫·休谟是著名的怀疑论者，和卢梭一样对理性持批判态度，但出发点各异。卢梭更重视良知的作用，认为理性推考往往不能达到真理，而休谟则根本怀疑人有认知事物本质的能力。德意志启蒙学者伊曼努尔·康德则认为有一个“自在的世界”，那是绝对而不可知的真理（这本是柏拉图的观念），其存在无可怀疑，而这个思想是19世界神秘主义哲学的源头，但他同时也主张人应该积极运用自己的求知能力来了解和改造自然。

康德的哲学缺存在着根本的内在矛盾。这个矛盾就是他的“物自体”概念。康德并未放弃事物客观存在的思想，并且认为感觉需要有一个外部原因，而物自体就是这个外部原因。但根据康德自己的规定，“原因”是一个知性的范畴，它只能用于现象界，而不能用于本体，即不能用于物自体。即使我们不把物自体称为“原因”，而知识断言它存在，问题同样存在，因为“存在”也是知性的范畴，而不能用来指物自体。但伊曼努尔·康德却肯定物自体存在，这显然是自相矛盾。此外，物自体概念的问题还在于本体现象的二分使得主客体的对立和隔绝更加尖锐和突出。康德的学说不能令人信服地说明现象与主体的关系。因此，西方哲学家一直致力于彻底打通现象与本体、主体与客体，将二者最终统一起来。物自体的概念在德国学术界引发了对其他哲学问题的大讨论。阿图尔·叔本华的第一个老师舒尔策和他在柏林听过其讲座的约翰·费希特都是这场辩论中的主角。

叔本华通过提出意志是自在之物回答了伊曼努尔·康德所留下的自在之物之谜，断言无论在整个宇宙还是人类微观世界中，物自体就是意志。他说：“虽然没有人能够透过感觉形式的帷幕认识自在之物，但在另一方面，每个人在其自身之内就携带着它，事实上他本身就是它，因此，在自我意识中，它对于他来说必定是以某种方式可以通达的，尽管仍是有条件的。”“事实上，我们的意志是我们唯一拥有的从内部去同步地理解一切在外显现其自身的事情的契机。因此，它是一个被我们直接知道的东西，而不是像所有其他东西那样仅在表象中被给予。”阿图尔·叔本华基于其对发生在世界上的经验事实的观察和对自我内部的直观，将意志确立为世界和人的本质，这一做法将欧洲国家从长期沉浸于传统基督教和柏拉图主义的“另一个世界”当中唤醒过来，使人开始独立地面对世界和自我本身，探索人的生存的意义。这是一个从外向内、从雅威到人、从理想世界到现实世界的具有根本性的转向。

思想来源

近代西方哲学

自然科学在近代飞速发展，对大多数哲学家来说，自然科学因其结果的可靠性和确定性而令人信服，而哲学尚未走上一条同样可靠的道路。因此，通过怀疑达到确定可靠的知识，构成了近代西方哲学的主要特征。法国哲学家勒内·笛卡尔（1596-1650）自信他通过“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为知识找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基础或基点，这就是“我”，或主体。笛卡尔认为，除了雅威之外，有且只有两种基本的实体：心或精神实体，物质或物理实体。心是知识的主体，而物质是客体，人通过意识先验地知道包括因果律在内的各种规律。笛卡尔和他的后续者戈特弗里德·莱布尼茨（1646-1716）和巴鲁赫·斯宾诺莎（1632-1677）等，被称为“理性主义者”。理性主义在欧洲大陆极为盛行，但在英格兰，它受到以约翰·洛克（1632-1704）为首的哲学家的攻击。

洛克认为，所有的知识都是知觉知识，是物质实体在精神实体中产生了它们自身及其性质的“观念”。该思想被称为“知觉的因果理论”。洛克的继承者贝克莱（1685-1753）则奉行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宣称只存在精神实体和它的观念。贝克莱所信奉的直觉理论被称为“现象主义”。另一方面，大卫·休谟（1711-1776）则宣称，感觉材料与被称为其原因的事物的独立存在之间的不一致问题，不可能得到解决。综上，经验主义必须重新定义客观对象，采取现象论的某种形式，或肯定怀疑论，两者都不理想。而理性主义的先验论也遇到同样困境，特别是在休谟对因果律这类天赋观念所作攻击的背景下来看。

伊曼努尔·康德（1724-1804）相信，因果律不能在经验的基础上得到证明，但不认为必然性的观念是一种幻觉。依照康德的论述，正是“感性和知性的范畴”才是先天的。它们不像理性主义者所想象的那样，是自明的判断。他同意经验主义者的看法，我们是通过感觉认识对象的。感觉或“感性直观”，为理智提供已经以质料和形式给定的对象，符合因果律的一个时空中的事物。康德认为，自在之物只能被想象，而不能被认识。而对阿图尔·叔本华来说，这正是康德失败的地方。叔本华宣称，最终有且只有一个自在之物，我们可以而且确实认识它。这个自在之物就是意志。

理论溯源

柏拉图和伊曼努尔·康德的哲学元素和从弗里德里希.马耶尔那里了解的印度教典籍《奥义书》，奠定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基础。叔本华提出世界具有两面性，一个是表象的或事物在经验中向我们呈现的那个世界，另一个是意志的世界，而后者才是世界的本原，它处于局限着人类知识的种种表象之外。他对柏拉图和康德两人的思想加以改造，确信人的头脑能够透过表象，领悟某种更真实的存在。这一思想蕴涵了美学和宗教的意义。他还奠定了悲观主义的基调之一，称我们在其中奋斗、渴求和受苦的普通经验下的生活，正是我们需要从中解放出来的状态。

康德理论

康德对阿图尔·叔本华具有重大影响，叔本华的基本观念借自康德，其哲学思想的主线是从康德那里发现的现象与物自体之间的区别。康德认为既然知识离不开理性，那么，解决知识问题必须从理性批判入手。为此，他将世界区分为本体世界和现象世界。前者是事物本身或物自体，为我们所不能知，我们所能认识的只是现象，我们所有的知识只是现象界的知识，现象之外的东西我们只能加以思考，而不能认识。康德的成就在于表明知识是有限的，我们永远不可能了解世界的自体，而只能了解它向我们所呈现的状态。伊曼努尔·康德还认为现象世界具有基本的和必然的组织原则，并主张伦理学可从现象领域中分离。

简而言之，康德的观点就是，我必须认为在表象之外的我的自体中，我是一个自由的和纯粹理性的主体。阿图尔·叔本华认为康德哲学令人信服，但不完整。他接受现象与物自体之间的区别。在现象方面，他想对康德的观点作些修改，但认同经验世界本身并不存在，而是被我们所强加的关于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的规则赋予了结构。可是在物自体方面，他觉得康德的表述含混不清。叔本华认为物自体能够直接被认识，即便这种认识并不完全。

柏拉图理论

柏拉图是叔本华最丰富的思想资源之一，正是借助柏拉图，叔本华刻画出意义的图像和人类终结的前景。柏拉图认为，我们能够而且的确认识真实世界。他认为关于日常世界的知识主要是由感觉经验提供的。在关于“善”的形式的“洞穴比喻”中，它只是真实世界被阳光照射后投到墙上的影子。从柏拉图的著作中，阿图尔·叔本华接触到认识现象与“真实存在”之间不同之处的另一种方式。柏拉图认为个体事物的不完美并不影响宇宙中由绝对和永恒的形式构成的基本秩序，这些永恒形式包括正义本体、善的本体和美的本体，获得对它们的认识，将使人类的灵魂被提升到一个超越一己之见和凡俗欲望的层次，达到绝对价值标准的领悟，并从冲突和痛苦中获得解脱。

这种远见在叔本华思想发展阶段起到关键作用。虽然伊曼努尔·康德的物自体非人类知识所能企及，柏拉图的理念却是人类知识的最佳对象。阿图尔·叔本华把康德的物自体和柏拉图的理念的观点加以综合，形成了一种关于透过现象洞察物自体的柏拉图式见解。他相信，要从受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的经验意识中逃离，只有进入一种“更好”的意识。

印度教与佛教

叔本华自称受到《奥义书》的影响，他在《叔本华手稿》第一卷中说道，“若不是《奥义书》、柏拉图和康德同时把光芒照进一个人的头脑，我想我的学说就不可能产生了。”叔本华在其母亲的艺术和学术沙龙结识了研究东方世界的学者弗里德里希.马耶尔，并于1814年获得印度圣典，对其中“空虚”和“个体与宇宙的同一性”的主要思想印象深刻。古典印度教也坚持经验或日常世界与更根本的真实世界之间的区别，允许对真实世界的认识，也传布转世思想。在印度教中成长起来的佛陀，宣称每一个能认识特定的真理、能坚持特定行为方式的人，都能在他的有生之年成功获得涅。

阿图尔·叔本华需要解决一旦人们抛弃普通经验意识，他们对世界和自我的认识将如何转变的问题，在此过程中起到核心作用的观念就是丢弃视自我为单独个体的意识。他的部分思想与佛教有亲缘关系，虽然它们之间是一种殊途同归而非影响的关系。在意志冲突产生痛苦的问题上，叔本华同意佛陀的看法。他把禁欲主义看作是获得幸福的最好方式，但并不认为幸福真的可以最终得到。

内容概要

内容综述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德国唯意志主义哲学家叔本华最重要的一部哲学著作，全书包括正文和附录。正文分为四篇，分别论述了有关认识论、本体论、美学和伦理学四个方面的问题，附录是一篇《康德哲学批判》。正文第一篇是“世界作为表象初论”，第二篇是“世界作为意志初论”，第三篇是“世界作为表象再论”，第四篇是“世界作为意志再论”。每一篇都呈现出一条清晰的思路。第一篇把世界看作表象，或者说是我们经验中的世界。第二篇又说，必须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同样的世界（也是我们自身所在的世界），即把它看作意志。但到了第三篇，审美思考的出现导致个人意志行为的中断，并把客体世界转变为永恒的理念现实。最后，第四篇强化了阿图尔·叔本华由于由欲望和行动组成的日常生活的悲观主义观点，提倡消灭人自身的意志，由此通向伦理之善，最终达到某种听天由命的神秘主义救赎。

作者在该书中充分展现了他的非理性主义思维方式和唯心主义的基本思想，阐述了他的唯意志主义和悲观主义的人生哲学。叔本华认为，世界是主体的悟性直观和表象，一切表象都服从于根据律及其形态，而根据律不适用于意志，它们是主体的先验认识方式，理性认识赖以形成的条件之一。所以，主体是世界的支柱，离开主体的世界就无法理解。而意志则是一种盲目的不可遏止的冲动，是“自在之物”，它构成世界的本质和表象世界的依据。阿图尔·叔本华还把意志客体化，变成无处不在的、普遍的、分出各级等级的意志。叔本华还阐述了他的直观高于理性，通过艺术创作和欣赏来把握理念的美学认识论思想，表现出了强烈的非理性主义倾向，还阐发了“人生就是一场苦难的”的悲观主义人生观，作出了否定生命意志，认识那“永恒的公道”，超脱尘世烦恼的虚无主义结论。该书集中体现了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他后来的著作几乎都是对该书的各种解释和论证。它对现代西方哲学的许多流派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内容分述

世界作为表象初论

第一篇探讨关于人的认识能力的理论，指出世界不仅是个人所思维着的东西，而且是个体通过各种方式感知着的东西，强调没有人能够认识超过他或者其他人的认知和感知之外的世界。世界是人的表象，因为世界就是对于一个作为认识主体的个体而存在的客体。该“世界是我的表象”的命题与贝克莱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的命题一脉相承。阿图尔·叔本华取消了伊曼努尔·康德的自在之物，将现象看成是完全以主体为前提，只是作为主体的客体的表象，主体和客体的分立服从充足理由律的各种特殊类型的表象的共同形式。叔本华试图超越传统的唯物论和与唯心论之间的对立，认为根据律只是对于客体才有效力，并不适用于客体和主体的关系，从而为其非理性的认识论和意志的本体论奠定了基础。他认为，直观是一切真理的基础和源泉，概念则是对直观认识加以抽象的产物，理性和直观各有其作用和价值。叔本华更为推崇直观认识，从而使其所关注的哲学问题不再是世界的来由，而是世界是什么。

世界作为意志初论

阿图尔·叔本华所说的意志指类似于冲动的东西，尤指“盲目的、不可遏止的冲动”。这种含义的意志具有形而上学的意义，即一切表象，一切客体，皆为现象，唯有意志是自在之物，一种以意志为核心的新的形而上学得以确立。叔本华首先指出，人的身体除了表象之外还是意志，其他客体也同理，因此得出“世界是我的意志”的命题。叔本华称意志作为自在之物是在各种形态的根据律的作用范围之外的，因而意志本身是没有根据的，是盲目的，因而意志是世界的本质，世界是意志的客体化。意志的客体化有各种级别，包括无机化合物、植物、动物和人等。人的身体的各部分必须完全和由意志所宣泄的各种主要欲望相契合。而与意志的首要地位相比，认识只是在意志客体化的较高级别上才出现的，认识服务于意志，而意志的本质是求生存，即所谓的生存意志，这包括维持自身的存在以及繁衍后代。

阿图尔·叔本华根据其意志哲学提出了一种悲观主义的人生观，指出人的理性只是意志的工具，因而人与动物在作为意志客体化的层面是完全相同的。这意味着人在现象界同样受意志支配，没有自由，只有意志才是全能的。而意志在本质上是一种盲目的无尽的欲求，除了维持和延续自身存在外别无目的，因此可以称为一种充满欲求、焦虑和痛苦的意志。由于每个个体都是欲求存在的同一意志的客体化，因而它必定要毁灭其他个体，为后者带来痛苦。意志在其挣扎和斗争的过程中达到它的目的就称为满足和幸福，反之，意志受到阻抑，无法达到目的就是痛苦。由于所有现象的自在的本身都是意志，而意志的本质就是挣扎和斗争，所以，人生来痛苦。如果人的满足感易于获得而缺少欲求的对象，那么，就会陷入可怕的空虚和无聊，而使人的存在和生存本身成为不可忍受的重负。事实上，痛苦构成了人的本质，幸福作为欲望的满足，其本质上是消极的。即使我们能满足欲求，又能摆脱无聊，还不得不面对死亡的人生大限。

世界作为表象再论

阿图尔·叔本华在这一篇中探讨了美学和艺术的问题。他在美学中借用了柏拉图的理念，但以直观代替了理性。在叔本华看来，艺术家通过直观在个别事物中看到普遍性的理念，进而通过各种艺术形式将理念再现。意志的无尽欲求是痛苦的根源，因而要消除痛苦，就必须否定意志，而一个人只有通过审美才能暂时摆脱意志，而产生无意识的纯客观的认识。叔本华在关于审美的阐述中区分了两种认识方式，一种是经验和科学的方式即遵循根据律的考察方式，另一种是艺术的方式即独立于根据律以外考察事物的方式。普通人由于其认识的局限性，只能用理性的方式去认识事物，因而无法摆脱事物对自己意志的关系，而少数天才则因其认识对意志所占的绝对优势，得以摆脱事物与自己意志的关系，通过纯粹地直观事物而摆脱痛苦。这样，艺术就成为人的一种精神安慰。阿图尔·叔本华在其美学理论中强调了艺术审美可以使人摆脱痛苦，但他同时认为，这种解脱只是暂时的。

世界作为意志再论

叔本华在这一篇集中讨论了伦理学和生命哲学的问题。叔本华主张将形而上学与伦理学合二为一。他结合意志哲学，重点探讨了道德的基础问题，将同情作为道德的基础。所谓同情是指一个人能够看到人和所有事物的本质都是意志，人与人乃至人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区别都是假象，这样他就能够超越自己与他人的分别，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意志，不做伤害他人之事，并能尽力帮助他人。当个体的认识相对于其意志占有优势地位时，他就能够超越个体化的原理，在事物中看到真实的自我，从而产生对他人乃至一切事物的同情。阿图尔·叔本华认为只有彻底否定生命意志，实行禁欲主义才能真正摆脱痛苦，即故意摧毁意志，主动放弃生命中的一切欲望和享受，自愿承受生命中的痛苦。由于生命意志是形而上唯一的东西，是自在之物，所以我们不能通过暴力，只能通过认识才能取消他。叔本华不赞同自杀，认为自杀非但没有否定生命意志，反而肯定了它。

重要概念

现象与物自体

叔本华哲学的支柱是从伊曼努尔·康德那里发现的现象与物自体之间的区别。现象的世界由我们通过平常的感官经验和科学研究而认识的那些事物所构成，换言之，即经验世界。现象不可简单地理解为幻觉，因为构成我们经验知识的事物并非幻觉，而是组成世界的诸多现象。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关于整个世界是否仅由这些现象构成，我们是否应该认为“存在之物”可被我们的经验知识穷尽。我们至少可以想象一个独立于我们的经验之外的现实，这就是康德所谓“物自体”的含义。康德的成就在于表明知识的有限性使我们不能了解世界的自体，而只能了解它向我们呈现的状态。除此之外，伊曼努尔·康德还认为现象世界具有基本的和必然的组织原则，同时主张伦理学可以从现象领域中分离出来，且它不像科学那样构成知识。康德的观点简而言之就是我必须认为在表象之外的我的自体中，我是一个自由的和纯粹理性的主体。

表象

叔本华哲学始于“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样一个简单命题。世界首先是表象，是把自身呈现于主体经验中的那个东西。根据这样一种见识，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独立自存的外部世界，比如太阳、地球等等，而只见到我们“眼中”的世界，就是说，这个世界只是作为个体的表象而存在。成为主体的对象和成为我们的表象是同一回事。阿图尔·叔本华以先验唯心主义的立场，阐述了物质客体取决于认知它们的主体的观点。他在贝克莱的“存在就是被感知”的信条中看到了唯心主义的价值，而伊曼努尔·康德则阐明了当客体世界由空间、时间和因果关系等必要规则控制时，被感知的事物是如何构成客体世界的。叔本华则认为经验事物由物质组成，物质充斥于不同的空间和时间，并与其他的时间和空间产生因果互动。但脱离具有经验的主体，个体事物就不复存在。能否把世界视为我的表象，是哲学思考与非哲学思考的一个根本性区分。

阿图尔·叔本华认为，他的“表象学”并非由他独创，勒内·笛卡尔、贝克莱和印度哲学都是这种哲学的先驱，而康德的一个错误就是对这一命题的忽略。叔本华哲学是从表象出发的，表象已包含主体和客体两方面并且是以它们为前提的，因为主体和客体的分立是表象首要的、本质的形式。表象是最初的意识事实，而任何一个表象，无论是抽象的还是直观的，纯粹的还是经验的，都只有在主体和客体分立这一共同形式下，才是可能的和可以想象的。叔本华将此视为一个确切的、不依赖其他真理、也不需要证明的真理。

意志

人的身体除了是他的表象外，还是他的意志的客观化。就是说，对于个体而言，身体是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存在的：一种是直观中的表象，作为客体中的一客体，服从这些客体的规律即根据律；另一种则是作为意志的表现而存在。这不仅适用于随动机而起的活动，也适用于只是随刺激而起的、非有意的身体活动，适用于每一种身体活动。可以说，整个身体只是客观化了的即已成为表象的意志。所以，意志和身体具有直接的同一性。阿图尔·叔本华把身体和意志的这种同一性称为“最高意义上的哲学真理”。在他的形而上学中，身体占有重要地位，是连接表象和意志的重要纽带。身体与意志的同一性表明，虽然叔本华赞同贝克莱的哲学前提：被感知者仅为感知者而存在，但他并没有得出贝克莱式的唯我主义的结论：除了表象之外无物存在。叔本华认为，世界除了是我的表象之外，世界还是意志。

叔本华认为，整个世界的基础是意志，意志是终极的实在，一切事物都是它的表现，思想也是意志的派生物。作为宇宙本体的意志是一种完全敌视客观物质世界的神秘的生活力，亦即一种盲目的、无理性的、永不衰竭的创造力。它无所不在，永不死灭。它是真实的自我，肉体则是它的表现，先有我要生出来的意志，然后才有生出我的肉体和各种器官，就连植物的向光性以至物体的引力等等，都是意志的表现。

在阿图尔·叔本华看来，用意志来标志自在之物，是对康德哲学的巨大改进。在伊曼努尔·康德那里，自在之物始终是与意识格格不入的因而是不可知的。为了解决康德哲学的矛盾，约翰·费希特、谢林和格奥尔格·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尔纷纷取消了自在之物。叔本华则从另一个方向解决康德问题：他保留了自在之物，但把它规定为意志。叔本华认为意愿、奋斗和努力要被看作我们用身体所做的事情，这样“身体的行为”就同时具有精神领域和身体领域的特性，这种意志行为的解释是叔本华思想中决定性的一步。

版本

第一版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一卷完成于德累斯顿，于1818年12月正式出版，尽管扉页上注明的是1819年。《叔本华手稿》显示，该书经历了将近十年的创作过程。在书中，阿图尔·叔本华认为自己已经解决了“世界之谜”。这部著作的基本论点就是世界“仅为主体而存在”，它是纯粹的表象。他认为这一思想就是哲学家们有史以来长期寻找的东西。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出版时叔本华年仅30岁，凭借这部书在柏林大学谋得一个哲学讲师的职位，但该书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甚至出版商对其前景都并不看好。该书出版后，一年半的时间只卖出了140部。叔本华本人在大学宣讲这本书时，也是听众廖廖。

第二版

1844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二卷与概述的新版第一卷同时出版。卷一几乎是原书的重印，卷二由四个标题下的50章组成，是对卷一的四个部分相当重要的补充。阿图尔·叔本华没有试图去改写年轻时代的作品，而是对原作进行了充分而详尽的阐发，并对其加以廓清和延展。卷二中，在对第一卷第一部分的补充评论里，叔本华进一步维护了先验唯心主义的主体与客体同一的思想，并把关于主体的观念与它对梦的想法联系起来。他认为作为表象的世界是“大脑的一个现象”，通过论证世界“与梦相似”来证明世界与一个人自己的表象的同一性。

对于第一卷大量的补充，都是叔本华针对已经或可能产生的对于先验唯心主义的反对而加的。阿图尔·叔本华在对第一部分的补充里所应对的一个“原则上的反对”，是关于主体作为另一个主体的客体问题的。第二卷实际上比第一卷更长，二者结合恰好构成一个整体。第二卷对只包括第一版全文的第一卷里的修改并不触及本质的东西，因为根据叔本华自述，第一卷出版二十五年后，其基本信念未变，因此修改只是部分涉及一些附带的东西，绝大部分为附释。只在批判康德哲学的部分有些重要的修改和详尽的增补。上下两卷书互为补充。

第三版

《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在首次出版后的30年的时间里几乎无人问津。但是阿图尔·叔本华并没有灰心，而是宣称这本书不是为当代人，而是为后人写的。1848年革命（指欧洲各国爆发的一系列武装革命）失败后，德国以及整个欧洲的社会历史条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叔本华迎来了他所预言的时代。对理性的不信任，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对人生意义的失落，这些思想倾向给叔本华的哲学命运带来转机。1851年，叔本华发表他的最后一部著作《附录与补遗》，这部小册子出人意料地引起巨大的社会反响，并引发人们回头重读《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兴趣。这时，人们才发现，早在30年前，阿图尔·叔本华就说出了他们现在想说的话。于是，这部沉寂了30年的著作终于得到了迟来的赞誉。

1859年，即叔本华去世的前一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出版第三版。第三版除了将第二版的所有内容都无遗漏地收录，还新加了一些补充，如果同第二版一样排印，就会多出136面。在该书第二版问世七年后，叔本华还发行了两卷《附录和补遗》，包括在这一书名中的东西，是由一些补充篇章组成的，补充其哲学已有了的系统的叙述。这些东西其实适合收在第三版的各卷内，但由于各种原因而单独发行。该书第三版出版时受到了空前欢迎，风靡整个欧洲。了解和谈论阿图尔·叔本华并充当一个悲观主义者，成为当时有教养者的一个标签。叔本华说，他总算在弗兰齐斯科·彼特拉克的名句“谁要是走了一整天，傍晚走到了，就该满足了”中找到安慰，在他一生的残年既看到了自己的影响开始发动，同时又怀着这影响将合乎“流传久远和发迹迟晚成正比”这一古老规律的希望，已经心满意足了。

译本

英译本

现存的五个英译本中，德语书名Die Welt als Wille und Vorstellung被翻译为三种形式：

学者认为将“Vorstellung”翻译为“Presentation”是恰当的，因为阿图尔·叔本华使用该术语来表示任何出现在意识之前的事物。但剑桥大学版译者选择将“Vorstellung”翻译为“representation”，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与康德哲学中该术语最常见的翻译一致，而且“presentation”“representation”都是艺术术语。 学者认为揭示伊曼努尔·康德和叔本华哲学术语之间的连续性很重要。而叔本华在他的哲学中以非常特殊的含义使用“Idee”，类似于柏拉图的理念。 学者认为将“Vorstellung”翻译为“理念”（idea）会混淆更普通的心理概念（Vorstellungen）与自然和艺术的审美体验对象（Ideen）之间的重要区别。

中译本

此书主要有四种汉译本，译者分别为：石冲白、林建国、刘大悲、韦启昌。 石冲白依据德语原书译出第一卷，1982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林建国依据佩恩(Payne) 英译本译出第一卷，1989年由远流出版公司出版。最早的中译本是由台湾刘大悲翻译的，1976年由台北志文出版。刘大悲版本只翻译了第一卷的部分内容，并且不包含附录。该书的第一个全译本由林建国翻译，而该书流传最广的中译本则是石冲白译本，为目前最权威的汉译本。它是至2023年为止唯一一个根据德文原版翻译的汉译本。但是，石冲白只翻译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一卷。韦启昌翻译了该书的第二卷，并于2022年1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影响

哲学流派

阿图尔·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德国古典哲学向现代哲学转向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叔本华将意志推到了哲学的中心地位，把理性看做是意志的工具，由此颠覆了西方哲学的理性主义传统。这种意志第一的思想对于现代哲学有着深远的影响。与此相关，叔本华通过提出意志就是自在之物，从而彻底清除了伊曼努尔·康德的自在之物为雅威保留的地盘，成为一个真正的无神论者。叔本华的无神论思想对于长期受基督教影响的西方哲学传统具有革命性的意义。正是沿着阿图尔·叔本华所开辟的哲学道路，弗里德里希·尼采、海德格尔、萨特等人进一步批判基督教，发展了现代无神论和人本主义思想。尼采继承了叔本华的唯意志论，抛弃其消极悲观的因素，宣扬积极行动的“权力意志论”。在尼采看来，追求和发挥要求统治的权力意志，既是宇宙的本质，又是自然和社会的唯一动力，也是最高的生活原则和道德原则。他还把战争看作是权力意志的最高表现，认为强力就是道德。唯意志论对现代西方哲学中的许多流派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成为现代西方人本主义各派理论的基础之一。

阿图尔·叔本华的意志是自在之物，是这个世界的本质。意志不再是理性形式，而是实在的感性内容（原创性的力），感性内容同时又被形而上学化，成为本质自身运动的源泉和力量。叔本华确信意志就是对世界之谜的解答，就是这个世界最本原、最确定的东西。它的本性盲目、没有中止，不确定又饺子。世界的确定性存在于不确定之中，不确定就是确定性，这是一个奇妙的组合。叔本华的意志哲学作为非科学的混沌，不同于以往的理性的科学体系，由此散发出自身的特殊魅力，作为非理性主义的思想代表，它在哲学史上获得了一席之地。它也开启了紧随其后的弗里德里希·尼采的意志哲学，影响到索伦·克尔凯郭尔、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亨利·柏格森、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等诸多重要哲学家。早在20世纪初，中国学术大师王国维就已经将这部著作中的思想介绍到中国，王国维本人的“天才论”“悲剧论”“意境说”等观点也深受本书的影响。中国改革开放后，该书曾经非常受欢迎，时至今日，许多读者仍对这部书中的主要思想及一些警句耳熟能详，常被作为“人生指南”或“社会批判”而引用。

虽然不曾有过阿图尔·叔本华学派，叔本华的形而上学作为一个体系也并不可信，但他提出的关于自我与无意识、行为、奋斗、苦难、摒弃、美学崇高以及存在价值的问题，激励了许多有影响的思想家，对思想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已成为西方现代思想史绕不过去的人物之一。在他生命的晚期，已有不少人关注并热情宣传他的思想观点，至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叔本华思想已经名正言顺成为欧洲语境中的前沿观点，此后他的书被广泛阅读，为许多学术论文和出版的专题论文提供了素材，针对他的研究文章和著作也不断涌现。

推崇人群

据阿图尔·叔本华的传记作者克里斯托弗·贾纳韦的梳理，在这些深受影响的读者中，在现代文化思想进程中增生辉的名字至少包括：奥托·瓦格纳、弗里德里希·尼采、列夫·托尔斯泰、托马斯·哈代、托马斯·曼、马塞尔·普鲁斯特、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马勒、里夏德斯特劳斯、屠格湟夫、劳伦斯、贝克特和博尔赫斯等。在尼采的同代人当中，人们对叔本华哲学的兴趣是广泛的，他常常被作为伊曼努尔·康德的一个主要继承人来研究。那个时代重要的哲学家，如费英格和尼采的朋友、东方学家、玄学家保罗·多伊森就从阿图尔·叔本华那里发展出了新的体系。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明显受到叔本华思想的影响。在20世纪，叔本华受到法兰克福学派的极力推崇。

其实远不止此，与以上名字比肩而立的还有：索伦·克尔凯郭尔、沙奎尔·奥尼尔、爱德华·冯·哈特曼、亨利·柏格森、马克斯·舍勒、杜威等；还有中国现代思想家中的杰出代表王国维、张东蒜、陈栓、宗白华等。其中王国维借道叔本华，实现中国传统意境美学的现代转换，提出“有我之境”“无我之境”等经典概念。宗白华于1917年在《丙辰》杂志发表《萧彭浩哲学大意》（萧彭浩即叔本华），是王国维之后专门介绍叔本华哲学的第一篇文章，1919年在《少年中国说》杂志复又发表《叔本华论妇女》，此后，他的美学研究和人生态度深深刻印着叔本华的印记。陈锌则著有《从叔本华到尼采》，系统地向中国读者介绍叔本华生平和哲学，直接催生了四十年代中国的“叔本华热”，他自己的小说和戏剧创作也具有浓厚的意志论色彩。除了艺术和哲学，阿图尔·叔本华的影响也延伸到心理学，爱得华·哈特曼1869年发表的《无意识哲学》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荣格等都受到叔本华的影响。

评价

哲学家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对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作为表象世界”的理论印象深刻，他认为叔本华的理论从根本上是正确的，并坦言维特根斯坦哲学的始祖是叔本华的哲学。他声称他的床头只有两本书，其中一本就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弗里德里希·尼采在莱比锡大学攻读古典语言学期间，在一家旧书店购得《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连读了14天。阿图尔·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意志主义深深地影响了尼采，以至于尼采认为这本书就是为他而写的。一时，尼采成为叔本华哲学的狂热信徒和追随者，他说：“在我们时代，要知道人生的痛苦就必须知道叔本华。”尼采称在读完叔本华书的第一页以后，就会想要把他所写的所有东西都读完为止。尼采称赞书中没有任何似是而非的东西，他特有的坦白和自然出于对自己思想的真正了解和丰富的思想内涵，善于以简朴表达深奥，推理严谨而不文绉绉。”

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在其影响巨大的《西方哲学史》中表达了对阿图尔·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关于生命意志论的看法，被认为是20世纪许多哲学家共同的看法。罗素认为，把叔本华仅仅作为“历史发展中的一个阶段”来看才有其重要性。罗素承认叔本华的意志第一的学说影响了许多人，包括弗里德里希·尼采、亨利·柏格森、贾科莫和约翰·杜威，因此，它”尽管相互矛盾而且有某种浅薄之处“，但是”作为历史发展中的一个阶段来看“还是相当重要的。但罗素认为它没有持久的价值。而且，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认为，《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的悲观主义可以作为大多数哲学家所提倡和捍卫的乐观主义的解毒剂，但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都不可取。

相较于哲学界的有保留的评价，阿图尔·叔本华的著作在心理学界和艺术界的评价则是积极而正面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评价道，《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完全与他的压抑理论相吻合。在不少精神分析的案例里，精神分析所做的繁琐工作只是证实了哲学家们直观获得的深刻见解。压抑理论是精神分析学的方柱石。

德国作家托马斯.曼也认为，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各种本能与欲望的贮存所）和自我（进入意识的我）与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对意欲和智力的论述毫厘不差，是把叔本华的形而上学转换成心理学。阿图尔·叔本华作为意欲的心理学家，就是现代心理学之父。从叔本华开始，然后是弗里德里希·尼采，然后直接到达建立起叔本华的无意识心理学，并把这学说应用在精神科学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及其一干人。

音乐家奥托·瓦格纳在1854年写给弗朗茨·李斯特的信中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对生命意志的最终否定，具有非常严肃的，但又惟一具有拯救性的意义。瓦格纳写道：“正是这位哲学家唤醒我，让我明白了这样的思想。每当我回想起在我心中涌起的那些风暴，那场违背意愿、抓住了生存希望的可怕的空忙。是的，即使它们现在仍然常常会发展成飓风，我也能抵制它，并保持一种安静心态，只有它才能让我在那些无眠的夜里安然入睡。这就是对死亡的衷心的、热切的向往，这就是完全的无意识，彻底的不存在，一切梦幻的消逝。这就是惟一的、最终的拯救！”大音乐家瓦格纳认为，接触和认识阿图尔·叔本华的哲学是他生命中的一件大事，对他意味着最大的安慰、最高的自我肯定，也意味着心灵、精神的解放。

名言

特色

阿图尔·叔本华享有悖论式的盛名：既是无人超越的悲观主义哲学家，又是少数能让人愉悦地阅读其著作的哲学家。他拥有明晰、率真和风趣的特质，他流畅优美的文笔使他的思想比其他19世界德国哲学家晦涩的阐述更易被人理解。尽管在他的著作中不乏令专家们感兴趣的专业性探讨，但叔本华主要关注的始终是哲学的重大问题，即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以及艺术和道德的本质。《旧约圣经》之外，对人生的苦难和浮华（无意义）没有比叔本华更雄辩的描述了。

与同时代哲学家不同的是，阿图尔·叔本华哲学中显示出突出的艺术性，即他的文本结构清晰、鲜明和完整，语言有力、典雅、准确，“具有一种昂扬的才华、一种古典的纯净和寓严谨于轻松欢快的卓尔不群的格调，在此前的德国哲学家中从没有看到可与之比肩者”，让艺术家和那些热爱艺术的读者们深深折服，纷纷加以创造性地运用。这其实是叔本华的自觉选择，他坚持一切语言“并不是只与修辞格发生关系，而是词语的表达取决于深深地植根于事物内在本性的一种感受”。这种形诸“现象”的美学，蕴含着“一种生活活力的、艺术家的天性，它只可能以美的形式表现出来，它只可能表现为个人的，通过其经历、受难的力量令人心悦诚服的真理创造”。

争议

阿图尔·叔本华的意志至高论和悲观主义学说历来存有争议。用意志解释世界和人生与传统上用雅威或理性解释人生存在尖锐的冲突，叔本华的无神论与基督教有神论，其意志悲观主义与科学乐观主义无法进行调和。叔本华的意志论与传统的目的论相互对立，不能共存。叔本华的初衷是建立一种积极的形而上学，回答自在之物是什么，从而摆脱人的无所适从状态，寻求生命意义，但他的哲学却全然否定生命意义，背离了他发展意志学说的初衷。

弗里德里希·尼采对叔本华的悲观哲学并不满意，试图在承认人生悲剧性的前提下，确立一种肯定人生的积极立场。尼采哲学的基本精神——酒神精神，正是由此形成的。阿图尔·叔本华认为个体生命的毁灭表明了作为自在之物的生命意志的虚幻，尼采却认为这表明了生命意志的强盛，因为强盛而不在乎个体生命的毁灭，因为它还能重新创造。尼采从叔本华那里承继了生命意志为世界本体的观点，但是，他们两人对于生命意志的性质有着相反的理解，叔本华视之为盲目挣扎的力量，尼采视之为生生不息的创造力量，所以两人对之的评价也截然不同，从而有了否定人生与肯定人生的分野。弗里德里希·尼采否定叔本华的“生命意志”概念，代之以“强力意志”，以积极创造的生命意志同叔本华消极挣扎的生命意志划清了界限。

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在其著作《西方哲学史》中总结道，持意志至高论的人，思想基础通常是乐观主义。许多现代哲学家，比如尼才、亨利·柏格森、贾科莫和约翰·杜威，都是不同形式的意志至高论持有者，因此，唯意志论与悲观主义之间不存在逻辑关系。随着意志地位的提升，知识的地位逐渐下降。罗素认为这是当时哲学氛围最显著的变化。这种哲学氛围的变化，在让-雅克·卢梭和伊曼努尔·康德时就已准备就绪，阿图尔·叔本华只不过首次直白地宣告出来。出于这个原因，虽然叔本华的哲学前后矛盾，但是在历史发展的舞台上，还是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但没有持久的价值。

英国学者贾纳韦在其《叔本华》评传中，认为叔本华声称的一些极端的悲观主义学说是没有说服力的，然而，他的悲观主义成功地提出了某种不那么极端的完全可信的观点，即认为以下想法，如人们并非注定要受苦，人们从某种角度来说值得拥有幸福，或者世界应该让人们能实现奋斗的目标，这些想法是错误的——同样，认为不管生活带来什么，活着就是好事的看法也是错误的。他对虚荣心或生命无价值的讨论使人们逃离乐观主义的错觉，接受一个更残酷却更人道的观点：生命本身是无目的的，苦难总是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生命的终结有时可能是好事。

贾纳韦认为，尽管如此，阿图尔·叔本华最终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悲观主义者，因为他并不真正认为人生中没有可以获得的价值。叔本华提出的美学思考、艺术、慈悲和正义的生命、禁欲主义以及对意志的摒弃，都是至高无上的价值。逃离意志的人正好获得了“救赎”，这似乎是一种其价值无可指责的状态。这与叔本华下面的观点并不矛盾：不存在本来会更好，这个世界是最糟糕的世界。无意志的价值是真实的，但在叔本华看来，必须是在能对最糟糕的处境起到某种改善作用的条件下。有人可能反对这样的说法：在一个更糟糕的世界里，甚至连无意志顺从的救赎也是得不到的。但是阿图尔·叔本华会这样回答：在那种情况下，存在将变得很难忍受，没有哪个真正理解其性质的人能够忍受下去。在那个意义上，它就不是一个可能存在的世界。

参考资料

《现代社会的创造：18～19世纪的欧洲》.北京大学.2023-09-29

“理解启蒙运动”的历史.新华网.2023-09-30

人的觉醒、迷失与寻求——叔本华意志哲学的人学意义研究.学习公社数字图书馆.2023-09-29

The World as Will and Representation, Volume 1.Notre Dame Philosophical Reviews.2023-09-10

Schopenhauer: 'The World as Will and Representation'.Cambridge University.2023-09-10